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镜世·桃花引 作者:舞小斯 ■文案■ 一场名动长安的婚礼,一个荒诞的开端。 平国三十六年,国祸天灾动荡世乱。 京城大善人李家公子李宸煊,大婚前夜巧救江湖侠士欧阳明月。弃婚连夜将其一路送回,却遭人设计。 一路下到江湖,破阴谋,解世乱。 当真相被一步步抽丝剥茧, 却发现已入死局。 离奇身世背后,肩负的却是天下苍生。 宸煊不堪民难,当挥剑指向至亲至爱?~~ 重活一世, 正义,亲情,友情,爱情,国情,他如何抉择? 【怎么说呢~~~~~这是一本~前期武侠,后期谋权的书籍!】 【我相信每个作者心中都会有一个武侠梦,所以我写了这本书,尽管在现在看来已经题材很冷,但我觉得还是我心中的故事,就贴上来给你们看看!】 【事实上,我并不认为这本书写的不好,但或许是题材的原因,它不太被待见,但没有关系,如果你们喜欢,可以看一看,若是看过的宝宝,给作者留几句简单的言语,也是好的。虎摸~~~】 【本文已完结】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前世今生 宫斗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紫彤 ┃ 配角:赵青衣 ┃ 其它:爱情,亲情,友情 ================== ☆、第一章:一语玩闹竟成真      平国三十六年,江湖动荡,国祸天灾,边关四敌,此时平国已不复早年之盛,加之蝗虫祸乱,百姓怨声四起,民生惨淡。   近日来,因平国四大鸿商巨贾之一的李定候家广开门楣要为其唯一的儿子找一个欢喜的儿媳,导致这出入长安的人也就更多了去了。   众所周知,这李定候可是平国声名显赫的大善人,他选儿媳只需一个条件,那便是他儿子喜欢便成。所以这些日子以来,这城里来来往往的二八年华,双十年华的姑娘比比皆是,比那元宵灯会上还要热闹得多。   长安李府。   一张暗红色的八卦镇邪榻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素衣女子。   榻旁,站着一位身穿着锦绣缎服的白衣公子。   这公子肤若玉脂,眉心一朵梅花烙,一身洁白的锦缎衣裳印着纯白色的梅花暗纹,衣身四周被绣满了金丝缎边,浑身透着富贵,看起来却又如恍若仙人,不临尘世。   然而此刻,这张白若玉脂的脸上,却写满苦恼的坐在塌沿,委屈巴巴地瞅着眼前的另一位公子。   “小宸子啊,你怎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本少爷呢?”   他嘟着嘴,伸出一根手指比划在床上女子的脸部中央处,极其认真地道:“我给你说啊,昨天她这里就是有一条小拇指那么粗的疤,可是那道白光出现后,那疤痕就平白消失了。”   那被叫做小宸子的人,是原兵部尚书李荣恩大官人家的独孙李宸煊。   早在李宸煊的爷爷,李荣恩的时代,那时李荣恩本是年华正茂正所谓前途一片光明,却不知为何,他忽然请命辞官,而后下海经商做了商贾,商道主业以酒楼和药业为主,以至今日,李家已然成为长安几大鸿商巨贾之一。   李宸煊穿着一身鹅黄色绸缎衣衫,他善眉善眼,一张脸颊长得秀丽尔雅,肤色略白,但白里透红,略显气色,他端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本《黄庭经》正在字字斟酌。   听着白衣公子那小鸡似的叽喳声,他轻笑莞尔地摇了摇头,却忍不住轻声附和地道:“是是是......昨天她还武功高强,剑术超群,轻功造诣更是相当了不得,速度仅次于你独步江湖的灵狐步而已。”   “是啊是啊是啊。”闻言,白衣公子那张苦恼的小脸上,终于开出了一朵绚烂的笑容,一脸的委屈瞬间被扫了个精光,俨然不觉对方只是敷衍了事的回答,满是欣慰地说道:“真是老天开眼啊,小宸子啊,你可终于愿意相信本少爷了啊。”他从清晨天一亮就找到李宸煊说起,一直说到正中午时分,那像石头一样水滴不穿的李宸煊似乎是终于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给洞穿了。   这位白衣公子,名叫慕容雪,是平国里赫赫有名的四大家族之一,慕容山庄的唯一继承人,是江湖上声名显赫,风度翩翩却又并不风流的佳公子。   这慕容山庄呢,它既不是纯粹的江湖帮派,在朝廷也并无一官半职,却神秘得让所有人都对它敬畏,甚至是畏惧。   李宸煊淡淡一笑,浓眉舒展,有股浓郁的书生气息。   他坐在案前浅酌了一口,一手握着书卷另一手慢慢地翻阅,聚精会神地看书,不再理会慕容雪的胡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宸煊忽然一字一顿的念出,反手将书本翻转过来,发现原本在看的《黄庭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人换成了《诗经》,而书页翻开的页章正对应的是一首《关雎》,他看了看一旁正嬉皮笑脸的慕容雪,忍不住莞尔摇头轻叹道:“阿雪,你又胡闹了。”   慕容雪扯扯衣袖,哈哈一声就凑了过来,他笑眯眯看向李宸煊,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嘿嘿一笑。   “你从前总说我金玉其外草包一个,不懂得孔圣之道,不晓理于书中黄金屋、颜如玉,而今连你那圣贤老夫子,老孔子,都教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他看向李宸煊,一脸坏笑,“嘿,你看看,你是不是也应该君子好逑一下?”   李宸煊一怔,他怔坐在案前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半月余前的一个下午,他爹爹李定候自外出回归时,就把他叫入房内里,严肃地跟他提及的一件对他而言非常重要大事——他的婚事!   据他爹而言,朝廷如今已然民穷财尽,国库空虚已是火烧眉睫,皇帝出来一策,本意是要让群臣自献身家,以解国情燃眉,但一些老奸巨猾之臣,又岂会甘愿自献身家?私下里并集合一些巧伪趋利的奸臣,准备齐齐上书,并荐长安巨贾李定候之子李宸煊以至已婚之年,请命于皇帝相于群臣之女,赐封郡主,并予李家赐婚,如此一来并可名正言顺以解国难为由,让李家父子交出巨额家当,以解当下国情燃眉之急。   此事说来本也是好事一桩,李家多年来也一直以行善为本,但自从李宸煊爷爷退隐辞官那辈起,并已有家训,但凡是我李家后人,日后必不可再与朝廷有所瓜葛,所以,为尊祖训——李宸煊决计是不能娶官宦之女的。   而今李定候命他在近一月之内,必然要物色到一位夫人,即使不是夫人也必然是一位准夫人的女子出现,而且,决计不能是官宦之女。   李宸煊正在出神,慕容雪青笛挥动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惊奇道:“哎,小宸子,你在发呆啊?”李宸煊被他唤了回来,他将青笛反手收到后背,对着李宸煊嘿嘿一笑,戏弄道:“是不是在思考着,要不要当真给自己娶个老婆来玩玩啊?”   李宸煊浓眉舒展也是笑了,他竟然放下手中书本,真的起身朝那榻之上躺着的女子踏步走去,惊得慕容雪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但他很快就眯眼一笑,觉得小宸子是绝不可能娶这样一个被他捡回来的,来路不明的女子的。   ‘簌簌簌’窗外忽然下起暴雨,树叶被拍打得发出簌簌声响,紧接着一道闪电自空中划过,屋顶上的瓦片传来各种沉重的冲击敲打声,天空中开始狂风暴躁、电闪雷鸣,雷雨交加,只是一个瞬间天便已是乌黑了。   李宸煊下意识地跌回到椅凳上,一只手捂住胸口,表情略微痛苦,慕容雪急忙扶住他,满脸担忧道:“又发病了?”李宸煊轻恩了一声。   慕容雪担忧的看着窗外越发厉害的狂风暴雨,担心更甚,他知道小宸子这是旧疾,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至下雨天他便是开始心痛,风雨越是厉害,心痛也就越发厉害,为此名医相士看过无数,却并非发现他心口有何不妥,习武练身也无所障碍,总之就是没来由的下雨天就会心痛,对此,大家也都苦无办法。   窗外雷光已去,暴雨渐小。   那痛苦的坐在椅凳的人,疼痛也遽然减少,接过慕容雪递来的茶杯,浅酌了一口,便是怔住了。   他看到了一双眼。   一双细长极美的丹凤眼。   慕容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那榻上躺着的女子已然醒来,她与李宸煊的目光空中交汇。慕容雪‘噗嗤’一声惊笑,拍了拍李宸煊的肩打趣道:“我说小宸子啊,你那什么孔夫子不是也说了,什么妖妖淑女,君子好球的吗?”   他嘿嘿一笑,伸出手背挡在李宸煊耳畔轻声咬耳朵:“你看人家长得这般红颜祸水,你若是不收了她,那不是让她出去为祸四方,祸害百姓吗?”他说着衣袖一挥,眉眼弯弯,打着趣道:“要真是那样,那可就太太太太太太对不起你那孟老子对你的循循善诱了。”他左一个孔夫子,右一句孟老子,仿若越说越是有味。   李宸煊仍在发怔,他的思绪像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慕容雪见他不答,凑上前来,再度挥袖,将他唤了回来,嬉笑道:“小宸子啊,我觉得你啊......就真的应该娶个老婆回来玩玩.....”   李宸煊面无表情看着他。   慕容雪心中咯吱一下,大叫不妙,他缩缩脖子,正准备转身开溜,却忽然听得身后,李宸煊极其柔声地说道:“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关于乱世的另类仙侠又带江湖的故事,故事构架有些庞大,我构思了好久,也反复修改了很多次,现在在晋江上传,希望大家能一起给点意见,我们一起参与到这个故事当中。 ☆、第二章:大红喜鸡替新郎      长安李府。   湖心小院。   李宸煊身穿鹅黄色绸缎衣衫,坐在自己的卧房中点着蜡烛安静地在看书,慕容雪坐在一旁托着下巴一脸惊奇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仿若全然不认识了一般的死死盯着。   自从昨日他开着玩笑的让小宸子娶个老婆来玩玩,他竟一口答应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这般死死盯着他,只觉得这人好生惊奇,脑海里百转千回,就是万万也没有想通小宸子这么做到底是为何?   他惊奇的觉得:这是娶老婆,又不是上街买东西,可以直接付钱拿货,说买就可以拿走的,却浑然忘了那老婆是他循循善诱的诱着人家要娶的。   慕容雪拖着下巴木然的想着,老婆这东西啊......想到这里,他悻悻然咽了咽口水,想起某一日在长安大街上看到的一位手持菜刀,追着丈夫跑的满大街喊打喊杀的‘老婆’的样子,只觉背后忽然一阵阴森冰凉,仿若那老婆就举刀站在他身后似地,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我说......小宸子啊......”慕容雪眨眨眼睛,一张讨好的笑脸凑到李宸煊的脸的旁边,极其好心的再度问着那句他今天问了不下五十次的话:“你……当真是,要娶她?”   “恩。”   李宸煊微微颔首,他仍在看书连头也未抬一下,显然他已是打定了主意。   慕容雪吐吐舌头,安静地退出了里屋,躺在外屋的侧厢的床榻之上,仰头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怔怔出神,却被不知是哪里传来的细碎的声响打断了思绪。   他偏头望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处,眼光在阖上的正大门上来回扫动,那细碎的声响,似乎是,极其轻微的——敲门声!   只见侧前方暗红色的桃红木大门安于磐石般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声响却是消失了一般,他哈哈打了个哈欠,回头抬腿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躺在了床榻之上,全然没将那声响当成一回事,双眼一眯便是要睡了过去,却听得细微敲门声再度传来,那敲门声恍若微风扫落叶般,轻飘飘地、若有似无,轻到让听见它的人惊疑它只是幻听。   第二日。   晌午。   李府内客似云来,宾客满溢,锣鼓喧天,人潮熙攘,府内大红绸缎灯笼四处可见,其内一片喜气洋洋。李大山管家自清晨起就站在门外喜迎外宾,拜帖而来的客人也均是带着拜礼连声贺喜,大伙儿兴高采烈得很。   “恭喜啊,恭喜李贤侄喜结良缘啊。”来人是长安四大商贾之一的钱老板。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来人是长安四大商贾之一的古老板。   “贺喜老李,喜获贤媳啊。”来人是长安四大商贾之一的张老板。   三大商贾齐贺,李定候自是出来亲自相迎,四大商贾一同出现,周余的宾客更是甚得津津乐道。   长安四大巨贾一同出现,这等仗势也是只怕只有李定候这般鸿商巨贾才请得动来,要知晓这些个巨贾整日都是忙于进账出账,时间对于他们而言就是金钱,然而一般的权商贵胄还真不是能让他们亲身来临的,最多也就是份贺礼送到了便是。   李家的客人均已入场,吉时将至,大伙儿齐聚堂外,等待着新人双双入场。   新娘子已由喜娘搀扶着缓缓入内,站在大堂内,而原本要出现的新郎并未出现,却忽然见得一书童穿得一身新郎喜服,手中抓着一只脖上系着大红喜带的大公鸡气喘吁吁地跑入正堂,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举着手中那只大公鸡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李定候说道:“老,老爷......少爷,少爷让我带这个来......来替他拜堂......”   众人错愕,堂下宾客一阵唏嘘声传来,李定候一张老脸瞬间变色,他徒然站起,一声喝道:“胡闹!”瞪眼那书童,便是大声喝道:“你去把煊儿给我叫出来!”   那书童收回公鸡,悻悻然看着李定候,缩了缩脖子,吞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少爷......少爷......他已不在府上了......”   桌堂被人重拍一声,李定候大喝道:“大婚之日,他不在府上,是去了哪里?”   “小,小的不知道。”书童被吓得啪一声跪下,又颤抖着站了起来,颤声说道:“少爷、少爷说......老爷不必寻他了,他有必去之事,且不可告之,请,请老爷切勿担心,假以时日,他、他自会——自会回府的。”   堂上李定候被气得面色铁青,还未说话便见那书童正扭扭捏捏的拿出一份已是被揉得七零八落的信,只见那新娘子呼地一下扯开喜帕,一张惊为天人的绝世容颜带着微怒便是出现在众人眼前。   堂下众人均是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思议,甚至有人不解到这李大公子莫不是被驴给踢伤了脑子?竟然拿只大公鸡来跟这等天仙美女来拜堂成亲。唏嘘声不绝于耳,但见那天仙新娘扯过那封信,一眼扫过将信扔至桌案,竟是面无表情的一跃而出,已是不见踪影。   众人再度瞪眼,感情这天仙美女定然还是个绝世高手,心里再度感叹惋惜到,这李大公子的脑子,肯定是被驴子给踢出大问题了......   大家伙目瞪口呆,李定候那本是铁青的脸,一变再变,那原是抱在书童手中的大公鸡不知是为何竟徒然跳起,双翅一挥,一把落在了喜堂的桌案之上,站在高堂之上仰着头俯视着众人,那系着红喜带的脖颈,奋力上扬起,咯咯咯咯,一声鸡鸣声震彻整个李府。    ☆、第三章:弃婚奔走应为义      一日后。   千里之外。   迂回的小路道上,一辆全青竹制的马车正全速奔跑中,马车内一位身着锦绣华服的白衣公子正兴致高昂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他的身旁坐着另一个身着鹅黄锦绣衣衫的公子,他手持一本《黄庭经》看的全神贯注,任凭那白衣公子在一旁哼歌唱曲,全然充耳不闻。   “哎哟,小宸子啊......”白衣公子眯眼看他,嘿嘿一笑,“我说你这新婚燕尔的,大婚当日就丢下你那美若天仙的娘子,不远千里跑到这破明日山去当什么英雄好汉的,也不怕你那娘子独守空房,以泪洗面吗?哈哈哈哈......”   他挥挥衣袖,哈哈一笑,忽地想起那只昨日被他出门前在脖颈上系上大红喜带的公鸡此时正在大堂上跟新娘拜堂成亲的情景便是忍不住拍凳狂笑。   那看书的人对他这般摸样全然充耳不闻,但躺在马车上的另一人闻言却是一连呛咳了好几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来。   那人躺在马车上衣衫染血,全身是伤,他支撑着身体想要起身说些什么,却被人从身后扶住,柔声地道:“明月兄无需多想,此事事关重大,我等必然以此为重。”   “咳、咳、咳、咳、”那人剧烈的咳嗽,有些激动,“宸煊兄如此为大局着想,实乃我等江湖之幸,但......”他顿了顿,有些歉然,“但那一日,欧阳明月却是不知昨日是公子大婚之期,早,咳、咳、早知......我便不该......”   李宸煊淡淡一笑,颔首道:“无妨。”便继续看书,不再多话。   到是那锦绣华服白衣的慕容雪双目一瞪,笑眯眯道:“哎哟,小宸子啊,我跟你来打个赌是如何?我猜啊,就算那一日他早知你明日大婚,也必然还是会去打扰的,你信是不信?”他说的有口无心说了便是过了,但那欧阳明月却是脸色瞬间赤红,他无可否认,就算明知道李宸煊明日大婚,他也一定还是会去打扰的。   江湖上有一名门正派叫做明日派,是江湖上绝对正义的派系,派系底蕴深厚,高手如云,多不胜数,其帮主叫欧阳明日,副帮主叫欧阳明月,是一对同胞兄弟,那一日欧阳明月接到一封紫阳派的求救信,当即便带着数十大高手前往救援,在半路上偶然截获一人,得知了一大惊天大秘,便将救援的人数一分成二,一队分作七人继续前往紫阳派解救,另一队分作三人,回到明日派将大秘带回,却不料在还未分开时,中途就遭人暗杀。   被派去救援的高手们被杀大半,剩下的追随欧阳明月一路逃亡,待到逃入长安时,却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那时他已是重伤在身,奄奄一息。若不是李公子的善心佛眼在长安的偌大名声,他也是不敢就此前去求救的,他身系事关重大的惊天秘密,若是不能安全将此秘送出,只怕这江湖必然腥风血雨,人命如芥。所以,慕容雪说的一点也没错,就算是知道李宸煊明日大婚,他也无可奈何,必然还是会去打扰的。   虽说必会打扰,但眼下却是这般被人毫无情面的一语道破,脸面上自是过不去的,呛咳声越发厉害。   李宸煊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和的眼眸朝着那始作俑者摇头轻声喝道:“阿雪,不得胡闹。”又拍拍欧阳明月的后背,柔声道:“明月兄勿见了怪去,阿雪本性善良,却就是这般顽皮难耐,兄台切勿放了心里去了。”   慕容雪轻哼一声转头望去窗外,听得李宸煊当他是个孩子,又生了气去了,他活了十八年以来这辈子最最最最最不喜欢的就是人家说他顽皮难耐!   欧阳明月望着这二人本是内心略苦,却看到慕容雪这般孩子般生气作势,不由被逗得笑了:“没想到仙音一世慕容雪举世盛名之下,却是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倒是难得,此事本就是明月冒昧了又何来介怀,宸煊兄如此大恩,欧阳明月铭记在心,若是来日有需,明日派定当全力以赴。”   李宸煊颔首,心知这明日派乃是江湖名门正派,欧阳明月这副帮主更是为人豁达,不由心下多了几分赞赏。   马车已行至明日山不远处,距离明月山也只剩下近百里路程。   慕容雪打着哈欠微微张眼,方才他趴在车窗前望风景,竟是睡着了,醒来后却仍是背对着李宸煊故作生气状。   片刻后,他侧身偷瞄一眼李宸煊,只见他一手拿书倚在窗前侧身而坐,欧阳明月的头正枕在他的腿旁睡着,慕容雪微微眯眼,勾出一抹灿然,大动作的用力的打着哈欠,对着窗外大声道:“哎呀,睡了一觉,终于到这破明日山了。”   说着他又偷瞄一眼小宸子,见他豪无反应,当下瘪瘪嘴,转过身来正对着李宸煊,双手在他眼前画着大圈,甩着衣袖用最大动作的在车内窄小的空间里活动筋骨,见他正面那人依旧毫无反应,顿时失了兴趣,瘪嘴道了句‘真没意思’,便是躺了下去自个作乐。   明月山地处长安西侧一千三百里,马车颠婆了一日半,终是到了山下。   此山本是一片绿茂葱郁,但因近年来干旱连年,偏远山区的荒草杂树即使生命力再是顽强,眼下也都枯了黄了只余一座黄土凸山。   李宸煊坐在窗口,微微叹息。   欧阳明月抬头一望,也是微叹,他们望的是这黄土凸山,心下荒凉的,却是这现世时局,百姓饿死当头却无能为力的一片凄苦。   “宸煊兄。”欧阳明月唤他。   “恩。”李宸煊颔首,将欧阳明月背后托起,让他身子坐起来靠在自己肩上。   “前方二十里处,有个四路分岔口,你到了后往最左的那条路行至五里路,那边有个烽火台,点燃了烽火台,再往回行至四岔口路,选择第一条路,一直走到底便是到了。”   全青竹制的马车照着欧阳明月的指示一路向前行走,行至山腰处却忽然闻得一阵异香,慕容雪当下从窗口跃出,一脚踩踏在树干上,从上空跃至马车顶上。   树丛中跳出一群人,瞬间将他们团团围住。   欧阳明月呛咳着一声,捂住胸口的伤口处,吃力的就要走出去,他要去看看所发何事。   自明日山建立近百年来,盛名在外,又何曾有过什么人敢把主意打在他们明日山的山路上?那不是明着来找死吗?更何况他山烟已放,派里的人自是知晓是自己人归来,定然是不会半路来截,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胆大包天,青天白日之下敢在明日山堵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有虫抓虫啊!哇哈哈~ ☆、第四章:梅花簌簌为谁开      李宸煊轻拍了下欧阳明月的臂膀,从容儒雅,颔首示意他坐下,欧阳明月张嘴欲言,却见他微微摇头,一派淡雅,心里惊疑却还是狐疑的坐了下来。   只听‘啪’一声。   有东西应声而破。   一道炫丽的白光不知从何处中谅出。   慕容雪脚尖踏在全青竹马车车顶上,一只手藏在绣了金边的衣袖内摆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青色的金边竹笛,眉心的一朵雪白的梅花烙印,映着一双眼眸黑白分明。   他脚尖一抬,一瞬落地,便落入了那群人马的中央处,被他们团团围住。   瞧着这一身粉雕玉琢的白衣公子,那一群强盗们相视而笑,仿若遇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就这样的小公子哥,还想着能制服他们这些个彪悍的大汉?   一个大汉扬着头不屑地瞧着慕容雪,趾高气扬道:“就你这样子,我看还是交出钱财,兴许大爷们高兴了,就放你们一马,好歹给你留个全尸。”   “哈哈哈哈。”   强盗们相视而笑。   慕容雪弯着嘴角笑得干净雪白,眼中的光亮,似一点都不惧怕。瞧着他这幅模样,那带头的大汉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扬起手中的刀,就朝着慕容雪砍了过来,也不知为啥,竟然砍歪了,刀身陷入了慕容雪身侧的一颗大树上,却是怎么也拔不出来。   另一汉子瞧着不爽,又提起大刀朝着慕容雪砍来,却被他微微一笑,侧身躲了过去。   几个汉字忽觉得不对劲,大家相视一眼,像一个圆轴一般,对准了被他们死死围在中间的慕容雪齐齐砍去,似有不砍死他,不罢休之态。   慕容雪抿着嘴,还未来得及有动作,却忽然闻得一段琴声而至,鼻前再次传来异香,低头一看,那些大汉却忽然消失了一般,不见了踪迹。   一眨眼,眼前的景象,出现了变幻。     眼前的道路中央处栽着几株梅花树,树干黝黑,看起来并无生气,枝干上却处处开着粉色梅花,那几株梅花树呈一弧形状,正围绕着前方中央处一座琴台,琴台上摆着一把七弦琴。   异香再次扑鼻,远比先前较为浓烈的多,一阵云雾飘来,天空落下朵朵梅花,花瓣玲玲飒飒从天而降,一女子身着粉衫,轻纱遮面,自空中而来,衣身拂过慕容雪,轻纱飘扬,落自琴台上。   自她出现那一刻,那空中异香竟自主散去,只余下一抹让人索然回味的梅花清幽。   慕容雪有些呆住,或是被震惊,或是不高兴。   呆了片刻,白衣拂袖,几片青竹叶片瞬间射向那台中女子,那一身的白,静洁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如此美景,美人,翩翩佳公子,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悦的光,但很快却一逝而过。   女子静静地望着慕容雪,有些不解,她刚才分明是见着了他眼中的不悦,但又是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他眯着月牙眼,勾嘴在笑,那清澈的眼中,仿若一丝不悦都未曾有过,双手挽袖道:“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本少爷,你是敌呢?还是友呢?”   女子抿嘴含笑,并不言语。   慕容雪衣袖一挥,一只青笛自袖中横空飞出,在空中饶着他旋了一圈又回到手中。   他抓起青笛末端处,一下扔向那女子,却露出人畜无害般微笑:“你要是不想答的话,也行。”他想了想,露出洁白的小虎牙,笑得不怀好意,“那本少爷可就不会再怜香惜玉了。”   那女子听了他的先礼后兵,却也是笑了,慕容雪的话才刚落音,她又见着了他眼中的那丝不悦。   眼见着瞬息而至的青笛,轻拂衣袖,她低头绕了一圈,便是躲开了青笛的攻击,飞来的青笛,再次回到慕容雪的手中。   “咦?”微微有些吃惊,“不错啊,还能躲得过本少爷的攻击。”   他握着青笛,站着不再攻击,却是神色得意道:“本少爷天人一般的武功,跟你这小女子打斗,要真是伤了你几分,那本少爷的面子上可不好看的,要被江湖人取笑的。”他摇头摆手,“本少爷我不跟你打了。”   女子再度含笑,不经莞尔,却在这一刹那,那根青笛神出鬼没般,竟然再次飞来,瞧瞧这攻击速度,江湖上的人,决计不可能有几个能躲得过去的,慕容雪掷出他的青笛后,便懒洋洋地不再去看,估摸着这姑娘兴许要躺上好几个月才能下榻了吧。   片刻后,他忽觉得不对,为什么青笛没有回来?   抬头一瞧,对面的女子的玉手中正握着慕容雪的青笛,正在对他笑,他满是震惊,那双瞳孔里露出了见鬼一般的不可思议!   他看见什么了?   他看见她竟然握住了他的青笛!   女子迎风而立,白皙的玉手中,正握着慕容雪的青笛。   ……   “青笛还我!”慕容雪的声音,带着愤怒,这下,他是真的怒了,几乎就要冲上去将青笛抢过来时,被马车上缓缓而下的李宸煊唤住了。   “阿雪,不要胡闹。”   李宸煊走到慕容雪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淡淡地望去,那双温文儒雅的淡眸中,终是闪过了一丝讶异,刚才阿雪或是因为轻敌,所以并未瞧见他的青笛是如何落入对方手中的,但李宸煊却是在马车上瞧得真切,这女子竟是用徒手就接住了阿雪的青笛。   要知道,阿雪在江湖上被称为‘仙音一世慕容雪’便是因为他的乐声,普通人的乐声是享乐,但阿雪的笛声,却是可以杀人的。   这世上能经受住阿雪笛声的,本就没有几人,更别说,能接住他的青笛了,阿雪本就不是普通人,而阿雪的青笛,也......不是一把普通的笛子。   ……   “姑娘。”   李宸煊拱腰抱拳做了个微礼,那轻柔的声音,如三月里的春风,又像手中绵柔的帛锦,柔得令人身软,“不知姑娘,这是何意?”他微微阖眼,神色依旧是儒雅淡然,与那女子对视而立。   那女子欠了欠身回礼道:“小女冰月。”   她站了起来,仰身而立,梅花自她身后缓缓飘落,“冰月素来闻得宸煊公子善名与雪公子盛名,此方得知公子会来此处,故而会上一面。”   慕容雪撇开脸,“本少爷才不想跟你会面。”   “阿雪。”李宸煊微微摇头,“不要闹。”   “姑娘此番所来,可有要事?”   “公子若是不嫌,且听冰月一曲。”那女子姗姗坐落,琴案之上女子衣袖轻拂,指尖如玉,她望向慕容雪,一首《高山流水》倾泻而下,只见一副美景晾过眼前。   待琴声波澜起伏后的缓缓徐下,她轻抬眼睫,下一瞬,一首《十面埋伏》倾指而出,琴声激扬荡破,四周气氛瞬入紧张,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尽的硝烟,那种紧绷感让两人瞬间聚惊,恍若在这琴声带动之下,已深入敌部,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琴音逐缓,在女子柔美的旖旎中,四周紧张的气氛,也渐渐散去,仿若劫后余生般的令人松了口气。   “姑娘琴艺超卓,已然脱俗。”李宸煊微微笑了,面上稍稍暖了些,自身腰间取下一物,“此物碧玉葫芦,乃我随身所配,姑娘今日大恩,宸煊谢过了,但若来日有需,可凭此葫芦去我李家任何门店。”   “那就谢过公子了,公子也快些上山吧,只怕是天黑山路难行。”   李宸煊一行人告辞后边匆匆赶路,梅林中那妙龄女子,一身粉衣站在桃花下细抚着手中那只碧玉葫芦,一阵清风吹来,梅花纷纷下落,但那女子的衣衫在风中如同石化,毫无波澜,那双细长的丹凤,转身望向了青竹马车离去的方向,只听得风中梅花飘落的飒飒声。   女子衣袖轻拂,地面上现出一些七零八落的尸体,着实一看,却是先前为堵住李宸煊一行人的一群人马,女子轻声一笑,再次拂袖,那些尸体变作了片片花瓣,支离破碎。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想法就留言吧,我看到会回复得。 ☆、第五章:雪引明日互不休      “小宸子……”车内慕容雪难得的一阵安静,他欲言又止的想说些什么,却过了许久,仍是叹了口气。   李宸煊依旧淡然不语,但眉宇间却是有丝疑云在胸,那女子今日这番解围来了,又送来十面埋伏以暗中告诫,此去明月山,只怕不会如表面上这般简单,更震撼的却是那个叫冰月的女子,竟能接住阿雪的笛子,这太不可思议。   欧阳明月并没见着那女子,他看着他二人,只觉才一会儿工夫,这两人便都怪异了起来,也不明就里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只得闷声坐着,不闻不问。   过了半晌。   慕容雪那好动的性子,终是耐不住了。“小宸子啊,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李宸煊恩了一声,心下还在思虑恍惚,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朝欧阳明月望了过去,“明月兄,宸煊有一事不明。”   “宸煊兄请说。”   李宸煊问:“明日山上山这条路上,以往可有遇过贼人截堵过?”   欧阳明月即刻变了脸色,心里也徒生起一股不安,道:“自我派师祖创派以来,从未有过。”   李宸煊闻言蹙眉道:“明月派正气禀然,自是名门正派,普通宵小贼寇皆不是躲而避之,又岂会光天化日之下堵截去路?”而今这女子这般出现也着实是怪异。   他抬眼,望向欧阳明月面有不忍,语气一顿,才道:“但从今日遇到之事,明月兄,只怕……”   “只怕,你这明日山上,已是有变。”   一句简单的话,却如迎头重击般,在欧阳明月的心里千锤百打。那种不祥之感,越发强烈起来。   他忽然抓紧慕容雪的衣袖,不顾那拼命在咳的伤势,噗一声跪下,恳求道:“明月知晓公子的灵狐步独步武林,恳请仙音一世慕容雪公子代明月先为赶上山去一探究竟,来日欧阳明月定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容雪‘啊’一声跳起,这一动,扯出了被欧阳明月抓住的衣袖,有些不悦,他本想甩开衣袖一口拒绝,但下一刹,却又是更大一声‘啊’叫起!惊叫道:“我的衣裳!”   那一身雪一般白的锦绣华服的白衣,下摆中央处却是染上了一抹不规则的艳红,白衣染血已不甚出尘。这血渍是欧阳明月见慕容雪神色不悦后,因紧张而心中结气所致,当下一口血便喷了出来,仿若瞬间被人抽离了所有生气,已然倒地,昏厥了过去。   “阿雪。”李宸煊蹙眉。   “不行……我,我要考虑一下。”慕容雪瘪嘴,面有愠色,他低头望向自己染血的衣裳,内心里的那个心疼啊,他可是最重注重形象的风度翩翩佳公子,是完美得令天下男子见了都应当羞愧的雪公子,怎么能忍受得住任何一点的污垢与瑕疵对他的亵渎呢!   慕容雪在马车内翻箱倒柜,翻出了另一套雪白的衣裳,面色才缓。   “阿雪。”半晌后,李宸煊再次唤他,宸煊本是不爱多管闲事之人,更别说是强迫身边的人去多管闲事了,但想起刚才那番情景,又不由地叹了叹气。   人生在世,谁的内心里没有个偏执的执着呢?眼看着自己最在意的人却是连对方的情况生死都一无所知,那心里的黯然伤痛,必是结成了郁气,才让重伤之身伤之更深。   他将欧阳明月扶上车榻,竟出人意外的没有去看案上的书,而是斟了两杯铁观音,一杯给慕容雪,一杯给自己。   明日山山顶。   明日宫。   山上一片和硕,完不似山下那般凄凉荒芜,此间树木繁茂而幽绿,山石四周绿草忡忡,一座硕大的明月宫迎日而立,有爬山虎自宫门的围墙旁顺墙而上。   在宫前的广场上,数十个弟子围坐一团,中间有小弟子们在相互切磋所学,完是一派和谐鼎盛之像。很难想象,像这般浩然正气的门派,又怎会有宵小之辈敢来半路截堵?   这,究竟是为何?   慕容雪折了一片树叶,坐在树干上晃腿把玩,饶有兴致地看广场上小弟子们兴奋的相互切磋勾起一抹灿然,那树叶含进嘴里竟也是来了兴致。   “敢问哪位高人驾临我明月山,欧阳明日未能出来远迎,还望阁下海涵。”明月宫内飞出一人,自他出来后广场内先然的一派和谐景象已然不再,切磋的小弟子们都已整齐入队,气势如磅,有临敌之势。   这欧阳明日本是在内室教入室弟子们功夫,却忽然听得一阵摄神之乐响起,下一刻,就冲出了明月宫。   四下里,无人回应。   乐声依旧在响,那乐声清脆悦耳又细细沙沙,自树间飘下飞扬入耳,恍若如林间跳跃的精灵,在树枝茂林中欢快的跳跃。   “敝人明日派掌门欧阳明日,所谓来者是客,阁下来我明日山,可请入内一坐。”徒然话锋一转,“倘若阁下,无故乱扰我派,那就别怪欧阳明日,不再客气。”   依然无人回应。   欧阳明日等了又等,也不见有人现身,身为一派掌门如此周圆客气的跟人话,却被得直接忽视,更何况是在自家弟子的跟前,这个脸他还真是丢不起的,顿时一怒,隔空便是一掌劈向了慕容雪所坐的那棵大树上。   树身巨震不已,无数绿叶飒飒而落,只听忽地一声,咔擦,仿若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响,再一看去,那颗树旁的另一颗大树,已然断做两截,轰然倒下。   欧阳明日这一掌之下,震慑,震慑。   一阵巨大的撞击声过后,四周万籁俱寂。   乐声,停了。   忽然间,落地的树叶,瞬间飞起,数百片落叶聚拢成一团球状,下一刹,那球猛然裂开,成千上万片落叶瞬间迸射而发,自欧阳明日这边极速射来。    ☆、第六章 笛声滚滚怒不歇      有一道白影自树荫顶上空而降。   这白影,是一个身穿锦绣华服的白衣男子,他一席锦绣白衣胜雪,洁白的锦缎衣衫印着纯白色的梅花暗纹,衣身四周被绣满了金丝缎线,脚尖踏落叶,自空中而来,那张肤若玉脂的娃娃脸上露出一脸亲和的笑容,就这么落在了欧阳明日的眼前。   很快,小弟子们一片唏嘘议论声阵阵传开。   慕容雪弯嘴一笑,看着这因他而引起的骚动,心里瞬时得意了几分。   “阁下身为明日派一派掌门,如此名门正派,且不问我来由为何,却先是一掌劈了过来,竟就是这般的待客之道?”慕容雪收住笑容,学着李宸煊的言行□□,让本是有些迷惘的欧阳明日更为疑惑,觉得他很是神秘,这神秘之人,底细不详,自然是不能随意得罪的。   闻言,欧阳明日一摆手,举拳拱腰道:“不知阁下临我明日派所为何事?欧阳明日不知公子身份来意,一时护派心切,却是有些冒失了些。”他笑了笑,站直了身子,与慕容雪对视而立:“还望公子海涵。”   他先一个自报姓名,后一个不知底细来意,自己护派心切,再来个公子海涵,想他这一派掌门,在武林中身份尊贵,又是欧阳家之人,这般底细搬出来,已然是给了对方个提醒和威慑,谅了是谁,也会给个七分薄面的。   慕容雪本是面上淡然,听得他这一说,眉眼弯弯,顿时失了笑,他拍拍衣袖,笑得灿然生光:“我说是有多了不起,打了一巴掌,又给了一拳头,还说是正义禀然,身份所迫,有必须要做的道理?”他负手而立,拂袖间,笑得更是暖人心扉:“我阿雪虽不是什么名流侠士,却还没沦落到这种地步!这嘴上的便宜功夫都被你这掌门讨了去了。”笑容止住,话锋徒然一转,“还要让我一让再让,给你赔笑道不是吗?”   欧阳明日一愣,没想到对方竟是这般的不给面子,他是有提醒之嫌,让对方有所顾及,不去死咬他的出掌之事,但毕竟他也是正派之师,是武林侠士,是被江湖人士所推崇的声望之士,更是欧阳家族之人,其地位显赫,自然是有高人一等的筹码和心态,即使是对方身份神秘,他也不是惧怕,不过是想少些麻烦罢了。   眼见这人,这般的不知好歹,他也真是怒了,但细细想来,看他这般从容仪态,在自己的地盘上丝毫不惧,只怕是不好轻易招惹之辈,但被他这般说来逼迫之下,自己要是这样就放了他过去,那他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江湖立足?左思右想下,竟还是怒了。   “我道你来者是客,言语客气,礼数周详,不耐你身份不明,有大门在此不入,却躲藏树萧之上藏头露尾,也不知是敌是友,还望客人表明了身份,莫让明日为难,以免明日护派心切,伤了和气。”他是怒了,但也绝对不是莽撞之人,还未搞清对方来头,自会留有一丝余地。   “和气?”慕容雪挑眉,又是笑了,一只青笛徒然出现在手,身影遽然爆退,仅是一瞬人已在三丈之外的半空上,那只青色竹笛,已然移至唇边,他厉声道:“你那一掌,早已是伤了和气。”   欧阳明日骇然。   内心里升起一股极其不安的情绪,青笛,白衣,青笛,白衣,乐声……这!   这人难道是……   仙音一世,慕容雪?   怎么会是他?   欧阳明日内心里不断打鼓,那气势从慕容雪爆退飞出后就已经消散了不少,因为他深刻的知道,如果,如果眼前之人,若真是慕容雪的话,那后果岂是他能吃得消的?亏得他刚才还把他们欧阳家族摆了出来,要知道,在慕容世家的眼里,只消他一道怒气,那就算是一百个欧阳家族也不够让人灭的!   欧阳家族,起初是八个异性兄妹结义,故而以年长的欧阳慕为尊,全数改姓欧阳,此后三年,欧阳慕无意就得当今圣上一命,其后,皇恩浩荡,皇帝封于欧阳慕御前大将军,私下里又与以兄弟相称,命其掌管长安内,数十万大军,故而才有了欧阳家族在朝堂的如今之势,但自从欧阳慕十几年前出塞失踪以后,欧阳家族早已是外强中空了,只余了一个已故将军之家的名号而已。   “你……”欧阳明日内心巨震!他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些,“阁下可是……仙音一世,慕容雪公子?”   慕容雪抬眼,嘴角划过一抹萧然,没好气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欧阳明日额角青筋暴跳,握拳掩饰住内心的骇然和怒意,向空中的慕容雪再次抱拳,“雪公子来我明日宫,自是不会有所不轨,方才实在是护派心切,望公子海涵。”   “呵?”慕容雪展颜,那双清澈干净的黑白眸中,划过一丝狡黠,收了青笛,不由地摇头轻笑道:“想不到堂堂明日派一派掌门,也跟这世俗小人一样的欺善怕恶,你这态度前后不一,又惺惺作态,着实让阿雪大开眼界。”青笛至掌心划过,眼中生出一丝轻蔑:“阿雪敬英雄,识好汉,但如欧阳掌门这般的人物,实在是……不敢高看。”   “你!”欧阳明日面上赤红,拳头再次紧握,额角的青筋暴涨得厉害,他已经极力压制怒火,怎奈心中怒火中烧,越烧越烈。   “你欺人太甚!”话音刚落,一柄长剑极速向慕容雪刺来。   慕容雪微微侧身,便躲了过去,他看向欧阳明日,笑容更灿,似乎是很满意他这般行径作态,笑弯了眉眼,却见他瞪眼故作疑惑道:“奇怪!就你般的心性定力,怎么能做得了一派之主?说不过三五几句,就冲出来要打人。”他弯了弯眼,得出结论,“果然是山野莽夫,没见过世面!”   “那你就试试看,山野莽夫的剑下之威吧!”怒火滔天,剑式如虹,如宝剑出鞘,锋芒无双,一出招便是他的最强杀招,明日无双!已然下了杀心。   “呵?那欧阳掌门也来尝尝看阿雪的‘杀音’吧!”   两人同时出招。   长剑怒煞而来,乐声萧杀而出。   “住手!”   嘘嘘嘘嘘!一辆全青竹制的马车疾驰到广场中央处。   内车,衣袍被伤口沁得染血的欧阳明月虚弱地从车内被人搀扶而出。   虚弱道:“住、手!” ☆、第七章:月日心思昭若揭      “小宸子,那破月亮身上的伤治愈得如何了?”明日宫的西厢院的院落内,慕容雪斜坐在树梢上,低头看向他身下正坐在石案上浅浅小酌的李宸煊。   “明月兄的伤势已无大碍,但他体内的毒,却是让人头疼。”   “我昨日见着那欧阳明日,见他那副要吃人般的嘴脸,我就猜到了。”慕容雪在树上坐直了身体,甩了甩脚,“那破月亮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他中的那可是西域奇毒啊,根本就无药可解。”他瘪瘪嘴,不高兴道:“你每日这般费神给他施针步药,不过也是白费了气力,让他多得几日苟延残喘罢了。”慕容雪本就不喜欢这地方,再加上前几日他跟欧阳明日的嫌隙,心想要是这欧阳明月当真就这么一命归西了去,那欧阳明日岂不是会把他给活活煮了吃掉。   “小宸子啊,反正那破月亮也是救不了了,人也送回来了,伤也给他治了,要不......”他试探的看着李宸煊,讪讪然道:“咱们还是开溜吧。”   “你家那新娘子,说不定在家里终日以泪洗面的等着你回去洞房花烛夜呢,哈哈哈哈。”他说着,硬是把自个儿给逗乐了。   李宸煊喝了口茶,淡然而坐,“这明月兄中的毒,我虽无力可解,但还是可以为他延命多日,减轻他一些痛楚的。”茶香袅袅,有雾气缓缓升腾,只听他淡淡道:“又怎能眼睁睁看他痛苦就这般离去?”   慕容雪瘪瘪嘴,也不再多说,这李宸煊跟他是一起长大的,他这人从小大爱无私,善心佛性,博爱到连路上的一只蚂蚁都不愿踩死的人,善心盛名早已是世人皆知,又岂会弃下欧阳明月不顾的离去,若说这世间要真有在世神佛,定就是非他李宸煊莫属不可。   “李兄。”欧阳明日从院外走入。   “明日宫主。”李宸煊给欧阳明日斟了杯茶,淡然道:“宫主有话可直说。”   闻言,欧阳明日略一沉吟,欧阳明月中毒日深,每日一到午时三刻便会发疯发狂,这两日若不是有慕容雪的仙音青笛,和李宸煊的施针镇压,只怕是早就疯狂而死。   今日欧阳明日偶然间听得一外归弟子说道,世间有一神医,名曰:馒头帝,江湖传闻,不管你是如何重症之身,馒头帝也能救活人于断气之前,总而言之,只要你还没断气,就能救得回来。   但这位神医不但行踪飘渺,更是有一让人惧怕咂舌的特殊癖好,他喜欢眼睛,喜欢活人的漂亮的美丽的眼睛,并且痴迷于一双双灵动活现的双眼中,然后,挖下来吃掉!   你若是有求于他,必先花个数十载时间寻便大江南北,在数千万人群中找到他,然而就算被你找到了,也需要你有一双绝美的眼睛,愿意将自己的双眼挖下,献给他,才能请求他为你救人。   欧阳明日怔怔地坐在李宸煊对面,却不知要如何开口,他身为一派之主,这眼睛自是不能丢的,那欧阳明月也定然是不能死的,那这最好的万全之策,就是让别人去替他寻找馒头帝,去替他承受挖眼之刑,而这世上,能心甘情愿为他人奉献的人,就如此安然的端坐在他的对面,是这个举世盛名的大善人之子,李宸煊。   “李兄可知明月中毒日渐更深。”欧阳明日说的很慢,言语中透着担忧。   “毒已沁入骨血,最多也只余一月之命了。”他继续斟茶,说时并无过多表情,淡然出尘。   欧阳明日握住茶杯的手一颤,他欧阳明日唯一的弟弟,怎能这般容易就死去呢?但真的应该设计眼前这人去替他献眼救欧阳明月一命吗?   “明月他,他,已然无救了?”他微微沉吟,心头有无数次左右挣扎,缓了许久,才道:“这天下间,竟无人能解得此毒?”   “或许有一人可解。”李宸煊抬眸,淡然地看了一眼欧阳明日,仿若一眼就把他看穿,他再次斟茶,茶香袅袅,有无数雾气升腾,升腾的雾气相隔在李宸煊和欧阳明日之间,只见他衣袖拂过石案,将斟满的茶杯,再次递给欧阳明日,淡淡道:“馒头帝。”   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   欧阳明日心头剧震,脸色瞬间煞白,恍若他那般小心翼翼隐藏的小心思,就这般青天白日下被人□□裸看穿。   想他堂堂一江湖正派掌门,竟然在背地里搬弄心思,设计他人为自己胞弟舍眼换命,这般的狼心狗肺,一时间竟是连自己都唾弃了自己,他慌乱地放下茶杯,一句话也未说,竟是慌张地走出了西院院落。   李宸煊坐在石案上喝茶,他神情淡然清雅,从欧阳明日进来,再到欧阳明日走出,也未有过一丝变化,慕容雪自树梢上一步跳下,望着欧阳明日离去的方向,冷哼了一声,对他的厌恶更深。   第二日。   李宸煊向欧阳明日请辞离去,他要外出去寻访馒头帝。   李宸煊走了慕容雪却是被他留在了明日宫,欧阳明月现在已是重病垂死,倘若是没有了他的仙音青笛,只怕那欧阳明月连一日也是挨不过的,更别说什么一月之命了。   繁华都城。   城内,一片热闹景象。   李宸煊站在城门口,有些茫然,这平国国境疆土如此宽阔,想要在这三疆五海内的数百城镇内数千万人中寻出那不知年龄高矮胖瘦的馒头帝,这真所谓是犹如大海捞针。   他怔怔地走在路上,一心想着要从何处开始下手寻找馒头帝,却听得前方一阵动静,有谩骂嘶喊声从一些人嘴里传出:“你个不知哪里来的小贱种,竟然敢偷大爷我的钱,你是要找死吗?” ☆、第八章: 银铃少女救少年   前方。   四五个大汉正围着一个身穿麻布衣衫的少年拳打脚踢,那少年被他们扔在路的中央,他头发凌乱,一张小脸上黑乎乎的全是灰尘,看不清容貌,手臂从衣袖里伸出瘦弱如柴,躺在地上被人拳打脚踢。   “你个小兔崽子,你倒是给大爷我说话啊?你是哑巴吗?”   少年闷声不吭,嘴角不停溢血,一声不吭,任凭他们拳脚相向,他四肢弯曲在地,双手抱胸,努力的护住胸口。   “你给老子说话啊!”领头大汉怒声连连,这小子骨头太硬,怎么打都不坑一声,连求个饶都没有的,让他越是生气。   “他偷的钱也都被你拿回去了,你就别打了吧,人都快被你打死了。”在旁的一个古董店的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说了几句。   “哼!那是他没有偷到,被大爷我逮住了,敢偷本大爷的东西,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   “你看这娃子,都快被你给打死了,我看还是算了吧,教训教训也就好了,要真给打死了,那可就闹大了。”那老板从怀里掏出几个钱子来,递给那自称大爷的汉子,“他偷的也就这个数目,我替他给了吧,你就好生走吧,可千万别在我店门口闹出人命啊。”   那汉子接过钱子手里掂了几下,冷哼了一声,总算是有点要息事宁人的样子了,却转身又是一脚踢来,想要泄愤的补上最后一脚,却被另一人一脚给踢开好几步。   “你已经打了他那么多下了,还打,真是不要脸!”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话声响起,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孩子从人群中跳出,一脚踢开那汉子的脚,将他踢得退开好几步,看起来丝毫不费力的样子。   她捏着鼻子吐出舌头,对那大汉做了个鬼脸,转身去要扶起那少年,却被少年手臂一挥,推开了去。   那打人的汉子,笑得得意。“我都说了,他就是个天生的贱骨头,你这小女娃还真是多管闲事,自找难看。”说罢,又是向前,准备踢打那躺地少年。   少女张开双手,一把将少年护在身后,朝汉子瘪嘴,声音极其悦耳好听:“我多管闲事我乐意,关你什么事啊!今天有我在,你就是不能打他了。”她转身看那少年一眼,有些担心,“更何况,那位好心的伯伯,都已经把他偷的钱还给你了,你还要打他,真是太太太太不要脸了!”   汉子被气得脸色铁青,一群汉子就是要向前连少女也一并教训了,却都被她三五两下就给扔了出去,吓得都跑光了。   “你没事吧?”少女俯下身,想要拉少年起来。   “不用你管。”同样是十几岁的孩子,这声音却是低沉嘶哑,仿若历经沧桑苦海,不太动听。   “嘿嘿,我才不要管你呢,不要我管,那你就快点起来啊。”她笑得甜美干净,一脸毫不在意的戳戳少年的脸,吐着舌头说,“咦,脏兮兮的,走,我带你去洗把脸去。”就要拉那少年走。   少年被少女强行拉起,一把撞到了李宸煊身上,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李宸煊看向少年,这一打量,倒是心惊了一下。   一眼望去,这少年身穿一件暗红色麻布衣裳,但若你细看,这哪里是什么暗红色,这分明是一件血衣,一件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的衣裳。   少年的身子被强行拉起,他毫无力气般的摇摇欲坠,唇色苍白如纸,微抬的眼眸,看了一眼李宸煊,便笔直栽倒下去。   ……   悦来客栈。   “小哥哥,你说他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啊?”天字一号房内,有位杏粉衣裳的少女一边拎干脸帕,一边偏头问那端坐在案前正在倒茶的温文尔雅的男子。   “哎呀,小哥哥,你说他...会不会死掉呀?”少女面色瓷白嫩粉,五官精致小巧,一双如星月璀璨般的大眼,正映着眉心中的一点黑痣,一双大眼仰头望向那温文尔雅的男子,有些担心。   这端坐倒茶的男子正是李宸煊,他拿起茶杯,小酌了一口,神色柔和,却并无情绪,“不会的。”   “那就好,那就好。”少女坐到床沿,用湿脸帕认真地擦拭少年脏兮兮的脸,闻言才大呼口气,像是终于放心了。   “小哥哥,我叫倪少梦,你叫我梦梦就好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姓李,双名宸煊。”   “那我以后叫你煊哥哥好不好?”   喝茶的男子一怔,握茶的手悬在半空中若有所思,像是思绪飘到了很远,过了许久才回神淡淡道:“好。”   “煊哥哥,你家住在哪里啊?”   “煊哥哥,你为什么来都城啊?”   “煊哥哥,你几岁啦?”   “煊哥哥,你看那头,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花啊!”   “煊哥哥,你...饿吗?”   “煊哥哥,我想...吃糖。”   喧闹的都城街道上一个声如银铃般的少女拉着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莫约大出三四岁的鹅黄衣裳的男子,活蹦乱跳在街上东转西看,一路走来笑声不断,问题连连,那男子温文尔雅,面色端润,回答的声音温润如玉。   少女拉着男子的手,一路蹦跳着走进一家叫做‘生华佗’的药铺。   “客官是来抓药还是看病?”看店的是一个莫约七八岁小童,穿着一身大人的儒衫,长衫拖地,身子小小,却言语老成。   “小弟弟,这店里就你一人吗?你们掌柜的呢?我们要找掌柜的。”   “你才是小妹妹呢!”小童脸色一红,撅嘴不客气道:“这店里就我一个人,你们要来干嘛!”   “小弟弟,你别生气啊,生气了可就不可爱了呢。”少女凑过去,用两只手捏住小童的脸,硬是捏出一个哭脸来,“你看,这样才可爱多了嘛。”   “放开手,你这个女色狼!”   “……”少女脸上一怔,不好意思挠挠头。“那个...姐姐是看你长得可爱嘛。”   “我是男子汉!不可以被说可爱。”   “可是,你就是很可爱啊。”   “可爱你个头啊。哼!”小童别过头去。   少女绕绕头发,笑嘻嘻道:“姐姐我本来就很可爱啊。”   “真不害臊!”   倪少梦腮帮子一鼓,“嘿嘿,我就是不害臊!”她故意凑上前,继续捏捏捏捏捏,用力的捏捏捏捏捏,“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你咬我啊!”   “啊!”她收回手,委屈巴巴地揉着食指:“你是属小狗的吗?真的咬我!”   “你才是属小狗的。”小童被少女放开,踉跄跌倒,眼眶有泪光闪闪,“不,你是属臭猪的!”在他心里,似乎猪比狗要更要招人讨厌,更要招人不喜欢,然后,小嘴一撇,竟是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倪少梦彻底慌了手脚,这小童一哭,她瞬间有种仿佛自己十恶不赦,应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罪恶感。   前会儿还是一个可爱的孩子,这会儿,硬是被她弄得哇哇大哭,一时无措,她也满眼委屈地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身旁的李宸煊。   李宸煊摇头莞尔,从衣袖内掏出一串还未冷透的冰糖葫芦出来,这是他方才路过糖葫芦摊位时顺手就买了的,这冰糖葫芦是慕容雪的最爱,以往回家路过小摊时都会顺手买上一串带给啊雪,而今阿雪虽不在身旁,但这习惯,却已是多年养成了的。   小童不住地抽噎,看着冰糖葫芦眼光一亮,顿时,哭声越发嘹亮了。   李宸煊撕开葫芦糖纸,温柔地递到小童的跟前,柔声说:“吃吧。”   小童抽噎着身体,并未接过,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手中的糖葫芦,哭着,哭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过了一会儿,张开嘴咬了一颗含在嘴里。   李宸煊打开他的手心,将糖葫芦放入小童的掌心,孩子接过糖葫芦,又含着嘴里的甜味儿,一时间破涕为笑,叫了一声哥哥。   “你会抓药吗?”   孩子点头。   “那帮我配几服药好吗?”   孩子继续点头。   ……   药抓好了。   李宸煊和倪少梦走出药店,刚踏出一步,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童声。   “哥哥,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喔,我叫小馒头!”说完,朝少女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瞬间就跑进药店深处,没影了。 ☆、第九章: 双结伴入江湖   “哎,你醒了啊?”少女蹲在床尾侧拿蒲扇扇着药罐炉下的火,看到床上人张开了眼眸,急忙跑过去道:“你小心点啊,不要乱动喔,煊哥哥说你全身都是伤,要是不好好养养的话,将来会留下病根的。”   “你是谁?”少年张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明眸皓齿的娃娃脸,那双大眼下一对修长的睫毛对着他噗嗤噗嗤眨个不停,煞是好看。   “你不记得我了?”少女惊呼,指着自己,又凌空踢出一脚,“你再想想看,昨天在街头?”   “是...你。”少年呛咳一声,像是勉强想了起来。   “想起来了?”她搓了搓脸帕,坐在床沿就要给少年擦脸,“嘿嘿,我叫倪少梦,你可以叫我梦梦,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是哪里?”少年偏头看看房间,再低头看看自己,这是一间标准的客房,布置的算不上精致但胜在典雅,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那件穿了多日的麻布衣裳已被换成了锦绣儒衫,低头望见少女正在擦拭自己的脸,瞬间微红了脸。   “这里是悦来客栈。”少女声如银铃,入耳如歌,“你放心吧,有我跟煊哥哥在,没有人敢再欺负你的!”   “你们是...谁?”他说话艰难,嗓子如火在灼,是昨日高烧过后还未全退之症。   “你怎么记性这么差的啊?才刚说过了!我是梦梦啊!”少女眼睫轻颤,一派天真可爱,似并不懂他的话中别意,他问的是对方的身份出处,而并非是简单的姓名而已。   “咳、……咳。”少年呛咳一声,少女轻拍他的后背,好一阵子才停下来,他强行要起,被她硬压回床,几次起身要走,无奈下,少女竟用腰带将他双手双脚绑了在床沿四角,一阵激烈挣扎动作过后,少年的衣裳上沁出鲜红血渍,她一时间慌了,急忙跑了出去。   “你不许乱动喔,我去叫煊哥哥过来。”   “煊哥哥,煊哥哥!”   赵青衣躺在床上四肢被绑瞬感无力,眼前房内一片清明,耳中却传来房外少女那激动的叫喊声,臂膀一动,周身的伤口再次全数崩裂,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已又是一片殷红。   他面色煞白如纸,沉下心来细细回想方才的一切,这少女眼神清澈澄明,一派天真,应不属心怀不轨之人,但,他蹙眉屏息,她嘴里所说的‘煊哥哥’又是何人?   “煊哥哥快点,快点啊,他又失了好多血噢。”   房内赵青衣闻言,心间划过一丝暖流,那如银铃般灿烂的笑颜,似乎也随着这股暖流,缓缓流入了心扉。   一位鹅黄衣裳男子从门外推门走进。   男子走进后并未去看他的脸,而是温文尔雅的坐在凳上,挽袖来细看他的伤势,但见那锦绣衣裳上的血渍斑斑,他皱了眉。   “煊哥哥,他怎样了?”梦梦站在一旁,紧张道。   “伤口崩裂了,血流不止。”温和的声音,并无情绪起伏。   “煊哥哥,给,止血散。”少女机灵的递过去。   “梦儿,去我房里拿些新的绷带来,止血散不够多,再去拿几瓶过来吧。”   “恩。”   “梦儿,生肌膏呢?”   “呀,在这。”   “梦儿,换水。”   “梦儿,绷带。”   一阵手忙脚乱后,血终于止住了,床上的少年已然被痛的昏了过去了。   都城城外二十里的都城山。   一位鹅黄衣裳男子骑着白马徐徐而行,前方绿水青山,下午的阳光照在山腰上让人忍不住想要小盹一会儿,白马本是有气无力的走着,却忽然一声仰天马啸,一阵精神抖擞起来,只听后方一阵策马奔腾的奔跑声,一匹棕色的马匹上,一个杏粉色的身影由远到近奔驰而来。   “煊哥哥,等等我!”   少女的马匹奔到眼前,李宸煊侧眼抬眸,并未有惊讶,“梦儿?”   “煊哥哥。”少女拉着他的袖角撒娇。   “梦儿。”鹅黄衣裳上一张白皙带卷气的脸,温文尔雅,却有些淡漠,“不留下照顾吗?”   “梦儿想跟着煊哥哥。”少女明眸锆齿,眼中有星月光辉,“煊哥哥,梦儿跟着你好不好?”   “那客……”男子微微皱眉,一个‘栈’字还未说完,少女急忙接话道:“煊哥哥放心,梦儿都打点好了,也留了银两,小笨蛋会在客栈里好好的养伤一个月的。”   “煊哥哥就带着梦儿好不好?”少女眼中盛满期待,举手作誓:“梦儿保证不会给煊哥哥添麻烦。”她跳下马,对着空气挥拳踢腿,“煊哥哥你看,梦儿会武功,梦儿可以自保的。”   “煊哥哥,你就带着梦儿吧。”   “煊哥哥!”   那坐在白马上温柔的鹅黄衣裳男子摇头莞尔,终是微微点了头。   “要听话。”   “好。”   “不能闯祸。”   “好。”   赵青衣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被绑的四肢已被人解开,一眼扫去,房内已是空无一人,那床后侧的药罐儿下的炉火内还冒着青烟,显然刚熄灭不久。   床沿旁的木凳上,余放着一堆瓶瓶罐罐、一张纸条上压着两锭白银。   纸条上清秀娟丽的字体徐徐写到:小笨蛋,我们走了,你身上的伤势有些严重,还好煊哥哥给你止住血了,现在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吧,伤药和后续调理的补药我们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放在桌上,你每日只需定时服用一副,一日三副,莫约半月就可以痊愈了。对了,你也不用担心房钱和饭钱,煊哥哥已经帮你预付了一个月的钱,凳上的银两,你就解决自己日常所需,你好好养伤吧,期待有一日我们还能重遇,梦梦留。 ☆、第十章:月畔湖旁谁人死   第10章 【月畔湖旁谁人死】   赵青衣怔怔地望着凳上和桌上的一堆药,心间发热,晃神间仿若那张清澈的脸又出现在眼前,他记得她好像问过他的名字。   她说:‘我叫倪少梦,你可以叫我梦梦,你叫什么名字?’   “梦梦。”他反复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心下有些酸楚。   她救了他,悉心照顾,赠银施药,可她竟是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想,他对她而言,也许不过是个萍水相逢,路见不平一时顺手救下的陌生人吧?   而他怎么能自私的连名字都吝啬于告诉她呢?   赵青衣躺在床上久久不语,脑海中回忆着过往的一切,揪心的痛楚再次袭来,他并非不愿相信人,并非不愿意交朋友,并非不愿告知自己的名字,只不过对他而言,有时候,连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也是一件太过奢望的事。   “煊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呢?”少女仰起头,笑声连连,“是要去行走江湖,锄强扶弱吗?”   行走江湖,锄强扶弱?   李宸煊一怔,缓缓摇头:“我们去找人。”   “哦!”少女有些失望,瞬间好奇心又起,硕大的眼中,有星光闪烁:“那我们要去哪里找人呢?”   “我不知他在哪。”白马上的男子的目光飘得很远,淡得仿若如天边的云彩,“或许一天,或许一周,或许半月,又或许永远都找不到。”   “那人是做什么的啊?”   “他是个大夫。”   “喔!大夫啊?”少女恍然大悟,机灵道:“煊哥哥找他是去救人的?”   “恩。”   “呀!都不知道那位大夫在哪儿,那病人等得及吗?”小小的惊呼声,有些担忧。   “随缘吧。”   一白一棕两匹马并肩而行,一路上安静得出奇,骑在白马上的男子温文尔雅清秀俊逸,又看似云淡风轻,骑在棕马上的少女眉头紧蹙,满脑子都在替那个她从未见过的病人担忧着,生怕他们找不着那位不知身在何处的大夫。   夜半。   月上柳梢。   湖案上波光粼粼,一间靠湖而立的客栈内,倪少梦从噩梦中惊醒。   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那梦中刀山血海,尸横遍野,清早绿地都被血染成了暗红,眼前所见一切,均是血色。   在那染血的草地上,一个莫约六七岁的孩子,手中拿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一下就削掉了另一个已死去的孩子的手臂,将鲜血淋淋的手臂上的肉,用匕首一片一片的削下,一边削一边塞进嘴里,暗红的光线下,她看到那孩子有一双极美的大眼,那双眼中有赤红血色,仿佛透过无尽的刀山血海,从虚无中与她对视,在对她笑,对她露出满嘴染血的牙齿,笑声阴凉,凄厉可怖。   “啊!……”倪少梦一声惊叫坐起,浑身抖颤,冷汗直流。   房间里幽静一片,淡淡的月光从天窗外撒落,让人的肉眼有很低的可见度,她凝目望去,只见窗台外有黑影在闪,她心里暗惊,因为那黑影的形状,极其形似那梦中孩子拿起匕首削下的那一幕。   “煊哥哥!”一声惊叫又起,窗外的光募然亮起,李宸煊一身白色中衣就冲了进来。   “梦儿?”来人声音轻柔,入耳竟有种让人莫名的心安感。   “煊哥哥!梦儿怕!”倪少梦一把扑进李宸煊的怀里,一声哭腔:“煊哥哥,梦儿好怕!”   被人一把扑进怀里,李宸煊僵了一下,听得怀里的人惊恐哭腔,才用手轻轻敲打那少女的后背,柔声说:“梦儿不怕。”   “不好了!有人死了!”   “有人死了!”房外,又有人惊叫!   不一会儿,所有客房的灯都一一亮了起来,一群人急急忙忙的跑出房间,都集聚在了一楼的饭厅。   “怎么回事?”一位捕快头匆匆忙忙赶到,人还没站稳,就先闻其声,“尸身在哪?”   “在楼梯旁。”   捕快走到尸身前,认真绕了一圈,在尸身上摸了一摸,叮咚,一个东西掉落出来,捕快拾起后脸色瞬间变了又变,极其难看。似乎是死了一个身份及大的不应该死之人,他扫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冷声问道:“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人群一阵骚动。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不知道这最先发现尸体的人是谁。   “是谁第一个在喊的?”捕快头又问。   “是他!”有一人指向另一人。   那人惊慌了,急忙摇手摇脑:“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小的不过是半夜起来上茅房,无意中看到的,小的是无辜的。”   捕快头微眯眼,“我都什么都还没说,你就这么急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人吓得呆了,噗咚跪下:“官爷明察,小的无辜,小的真的无辜,求官爷明察,小人家有老小,也并不认得此人,顾不可能无缘由而杀他啊!求官爷明察,还小人一个清白!”   一个小捕快跑过来,对捕快头说:“大人,仵作怕是来不了了,他前日请了三日假,回老家一趟了。”   捕快头脸色瞬黑,冷冷看那跪下之人一眼,冷声道:“第一个看到死者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带回去审问!”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小的是无辜的啊!”那人被小捕快拖着,硬不肯起,拼命朝捕快头磕头。   捕快头一声冷哼,握刀转身,厉喝道:“是不是无辜官府审查过后必有公断,又岂是你一张嘴颠倒是非黑白?”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带走。”   一群捕快拖拽着那人就要押走,却听得一道温润如玉的柔声从人群中飘来。   “他不是凶手。”   人群中,一个鹅黄衣裳的男子,徒步走出,他眉宇清秀,一身清逸泰然且带卷气,淡淡道了句:“他不是凶手。”   “煊哥哥!”少女惊呼,冲到男子身旁似有担忧。   男子微微颔首,柔声对少女道:“无妨。”   “你是什么人?敢妨碍官差办案?”   李宸煊走到那人跟前,反手抽出捕快腰间大刀,递给跪在地上那人,“你若能砍我一剑,我自有办法证你清白。”   那人抓起大刀就冲李宸煊一阵拼命乱砍,一炷香后,待到他筋疲力尽时,也都没碰到李宸煊一根乌丝。便是泄气地跌坐在地面老脸垂泪满眼空洞,像是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一般,陷入了沉痛的绝望之中。   “死者身上匕首一刀插入,穿心而过,入骨三寸,下手狠并准,显然是常年练功,武力高强的高手。”李宸煊眼帘微阖,目光扫了地上那人一眼,“而这人手腕无力,一把大刀握在手中左摇右晃,一顿乱砍,皆触不到我衣角。”   “他就不能是装出来的?”捕快眯眼道。   李宸煊抓起那人手,摊开道:“常年握刀练剑之人,手心有茧,触之较硬,这人手心肥厚,肉感柔软,指线交接处并无老茧。”他转身,与捕快对视而立,淡淡道:“他并不是凶手。”   “你是什么人?他不是凶手,难道你是凶手?”捕快头眯眼打量他,眼前的男子眼神犀利,一身武功应该算得上乘,又是这客栈住店之客,比起那人来,确实是更像是凶手一些。   “常人。”他答得清淡,无波无澜,“在官并无半点功名,在民并无半点慈德,只不过,市井常人罢了。”   “好一个市井常人!”捕快冷声道:“既然你说他不是凶手,那你就把凶手给我找出来,若你找不出凶手,我看这凶手就是你了!如此武功高强,又足智多谋,怎么看你都更有可能是这凶手。”   “你血口喷人,我煊哥哥才不会杀人!”   “有没有杀人找出凶手便知道了,找不出,他便是凶手!”   “我也不是凶手。”李宸煊微微摇头,不生气,也不恼怒,“杀人者讲究动机,我没有动机,更不会杀害朝廷官员。”   “你还说不是凶手!”捕快一喝,抽出大刀对准李宸煊,“你若不是事先预谋,有怎么会知道这人是朝廷官员?”   “是你告诉我的。”   “我?”捕快惊疑。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请官爷先替我解了几个疑惑,可否?”   “说!”   “官爷今日可是当值巡守?”   “不是。”   “官爷的家可是住此附近?”   “不是。”   “那事发当时,官爷在哪?”   “你在怀疑我?你竟然在怀疑官差??”   “草民并无此意,不过是想解了心里的疑惑。”他站在人群中央,走到死者旁,“此人一身便装,看似常人,而此处客栈地处湖边,官爷今日并非当值,也不住附近,但却在此人出事后,一炷香内就赶了过来。”   “你想说什么?”捕快沉声问,眼神变得极度危险,“说我杀了他?”   “两个问题!能在这么短内时间赶来,一种就是早已得知此人到来,来此地接应。第二种就是你也有可能是杀人凶手,埋伏在附近,杀人后又再度来临现场,替自己洗脱杀人嫌疑。”   “那你觉得,我是哪一种?”   “得知客栈有人死了,你便是一路奔跑过来,从你见到尸体时的冷淡,再到你看到他身上掉出的之物后的脸色剧变看来,你先前并不认得此人,也不知晓他就是你要来找之人,所以,杀他之嫌你可暂时排除,却又从另一侧面证实了我猜测,他是朝官。”   “你又怎知我是一路奔跑过来?”   “你来到客栈,因为跑得太急,气息不稳,现在外头又在下着小雨,泥土微湿,若不是一路奔跑,落地力度不均的话,泥土并不会在你鞋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众人低头去看捕快的鞋,果然,鞋面上污泥点点,沾染得并不均匀规则,显然是奔跑时所留下的痕迹。   “就算你的说的都对,我来此地接人,可以是朋友,可以是亲人,又凭什么断定他是朝官?”   “还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来人身份特殊,身为捕快的你,自然是要细细查明,步步斟酌,不放过蛛丝马迹,但你那般言辞凿凿,不问是非更是不去勘察现场罪证痕迹,张口就要定罪,无非是上头的官老爷顶不住朝廷巨压,便随便找个人做了替罪,草草结案。 ☆、第十一章:巧破客栈杀人案      “好,就算你这番推说全数有理,那你又是如何没有杀人动机?”捕快大刀收回刀鞘,绕他走了一圈,“如今现下蝗虫肆意,饥荒便野,朝内所有官员,百姓都恨之入骨,凭什么你就没有杀人动机?”   “官爷说的有理。”李宸煊阖眼,笑意清淡,“但又无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翠绿色翡翠玉牌,递给捕快,上面赫然写着慕容两字,字体是黄金做嵌,光照下,闪闪光亮。“就凭此玉。”   捕快接过玉牌,反手一看,玉牌的背面,赫然写着一个雪字。   眼前有人立刻单膝跪地,双手献上玉牌,恭敬道:“不知是公子来临,在下冒犯了,请公子恕罪。”   “无妨。”李宸煊微微叹气,上前扶起捕快头,柔声说:“我并不是阿雪,但我却也绝无杀人动机。”   “是。”捕快头听闻立刻拱手,恭敬道:“在下多有冒犯,请李公子恕罪。”   能持有慕容雪身份令牌,又并非慕容雪本人,此人的身份昭然若揭,定是雪公子至交好友李宸煊公子了,李大公子家世富贵,祖上也曾在朝为官,他既不缺钱财,也不恨朝廷,定是无可能去杀朝官的。   “素闻李公子佛心善眼,今日一见,却觉与传言有所不符,世人只颂公子善德,却并不知公子大智才德,如此心性才德智谋,着实让在下佩服。”   “不过是身外之名,无妨。”   “此地朝官突死,若非是谋财、仇杀,只怕这事,不大简单。”   捕快头问:“依公子所见?”   李宸煊道:“你看这死者身上银两钱财俱在,衣着整齐,并无搜索痕迹,就此之见,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仇杀。”   “第二种,谋杀!”   “尸身在楼梯旁被发现,但尸身下地面血迹只有少许,所以,那并不是第一案发地。”   “来人!封锁所有出口,将所有房间,一间间查找,找出第一案发地,再将所有案发时在客栈的人,都带下去一一审问。”捕快头立刻下令,一群捕快极快地开始作动起来。   “大人!客栈二楼,东边第三间房内发现一摊血渍和一把染血的匕首。”有捕快过来报告。   “东边第三间房是谁在住?”捕快头厉声道。   “是我!”倪少梦几乎是惊住,吓得呆了去,将目光投向李宸煊,“煊哥哥不是我!梦儿没有杀人!”   “梦儿。”李宸煊抬眼,眼神清澈琉璃,仿若有流光闪烁,他唤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让人有种千山万水之隔感。   倪少梦哽咽起来,泪水如小溪般滑过那张粉嫩的脸颊,“煊哥哥真的不是梦儿。”   “公子!”捕快头举拳看他,想从他的神态中揣摩出李宸煊的想法,必定这人是李公子,他若要护短,他若说不是梦儿,那就必然不会是那位姑娘,却只见他微微阖眼,眼中并无情绪波动,缓缓道:“先扣住吧。”   “煊哥哥!梦儿没有杀人!”   “梦儿夜半噩梦惊醒时,坐在床沿就看到窗外有黑影在举刀杀人!才惊叫了起来!”少女满腹委屈的哭腔,眼中痛楚满溢,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好害怕。   很快,倪少梦被捕快扣住,关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捕快道:“还有谁在半夜可有发现异常?”   “还,还有小的!”一个老头畏畏颤颤地走出来,“小的半夜睡不着觉,正估摸了要去湖边走走,才刚打开房门,就听见那位姑娘那边的房内有叫声响起。”   捕快道:“事发当时你正在走廊上?”   “小,小的在房内。”小老头答。   李宸煊柔声问道:“案发当时可还有人是醒着的吗?”   “小的醒着,小的在上茅房。”店小二走出,“小的刚到茅房,正准备解裤腰,就听见那姑娘的叫声。”   李宸煊道:“在此之前,可有听见怪声或异响?”   “小人没有听见。”两人均摇头道。   李宸煊对众人说,“此事疑点重重,还待仔细查明,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自此后三天内都不能离开客栈,待到事情真相查明,才可离去。”   众人一阵唏嘘,交头接耳的议论重重,李宸煊挥袖转身上了二楼,倪少梦被关在她住的房间,房门有士兵把守,李宸煊走到她的门前手肘微举,似想起少女方才受伤的脸,思索了片刻,微微叹气,转身走进隔壁间他的客房。   夜半。   客栈里毫无光亮,漆黑一片,先前聚起的人群被散了开来继续入寐,四周的出口皆有官兵驻守,喧闹的夜半,终是安宁了下来,月入云捎,微光幽暗,湖边的水中,荡着月影波纹,如此刻众人的心绪般,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大家都在背地里防范着,生怕一个不打紧,那只背后黑手,不知什么时候就伸向了自己。   客栈里,静悄悄的。   这一夜,如表面上这般平静的过去了。   ……   第二日。   白昼。   大伙儿被困在客栈,出入不得,一些百无聊赖的人,在饭厅里竟玩起了买大小,一时间饭厅变赌厅,留守的官兵眼中闪光,却是权当无视。   李宸煊悠闲地坐在角落的木桌上喝茶看书,捕快头与他同桌而坐,大刀横放桌上,抱胸凝目观察着那人喝茶看书。   “来一杯吗?”那人淡淡地问,并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谢谢。”捕快头接过茶杯,却有些尴尬。这普通百姓喝茶,都是用碗的,且都一饮而尽,但这贵族公子喝茶,都是拿着手窝大的小杯,一口口浅酌,细细品味,但像他这等三五老粗,又如何会懂得与这贵族品茶?当下蹑手地学着李宸煊,一口口珉了,却丝毫品不出这茶有半点不同,又觉得口渴难受,心中满腔苦涩。   “公子是否已有眉目?”捕快头放下茶杯,将心绪拉回到案件上,“此事兹事体大,不容疏忽,若无交代,只怕上头是担待不起的。”他顿了顿,目光扫向倪少梦的房间处,“再说,梦儿姑娘也牵涉其中,想必……”   “再来一杯?”言语间,杯内已满,倒茶的人一派文雅,和颜淡然,举杯莞尔道:“不知每日除却衙门查案,兄台可还有别处消遣?”   “啊?”捕快头一惊,顿了顿,却继续道:“公子,此事也是牵涉到梦儿姑娘,不知……”   “无妨。”李宸煊微微摇头,传唤店小二抬上棋盘,与捕快头对视而坐,柔声道:“可有兴致对上一局?”   “李公子,此案……” ☆、第十二章:杀人者究竟是谁      李宸煊莞尔阖眼,望着棋盘,轻声道:“下棋便是查案。”   楚汉河界外黑白分明,一下午的时间,却仅是对了两局,棋盘两边坐着的两个男人神色各异的下着自己的棋子。   一颗白子被人捏在手中,在上空中半天举棋不定,那人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每一子落,均是算好后招数步,反观黑子一方,鹅黄衣衫的公子瑞坐在凳上喝茶,目光落在棋盘上神色淡然,每一子落下皆是轻盈迅敏,却是各个击破,断敌后招。   白子终是落下。   后方黑子亦是紧跟其后,接着,毫无意外,黑子胜。   捕快头垮了脸,满满的挫败感溢满周身。   他每一步都走的谨慎小心,内心里来回计算推演过,却不料总是矢之一角,就好像无论他怎么思考推演,总会有一失,而这一失,每次都被对方堵个正着。   “可是要再来一局?”黑子那方的人,温润如玉之声。   捕快头只觉这声音犹如鬼魅,听得让人头皮发麻,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推脱掉这被完虐的棋局时,一个小捕快却飞速奔了过来。   “头儿,抓住了一个正要逃跑的可疑人。”   “什么人?”捕快头一惊,看向李宸煊:“公子。”   李宸煊柔声道:“可是昨夜声称在茅房的店小二?”   捕快惊住,并恭敬道:“公子明察,的确是店小二。”   李宸煊颔首,“那便是对了。”   饭厅里的人围作一团,店小二被扣住跪在地上,众人望着那店小二皆是松了口暗气,明白到原来那杀人者并非是什么神出鬼没的妖魔鬼怪。   一时间,被神秘杀手阴影笼罩的客栈,仿若瞬间就光明了,所有人围作一团,都想听晓事情疑云究竟。   李宸煊道:“昨夜你说你去了茅房,正准备解腰带,就听得梦儿一声惊呼,可是如此?”   “是,小的是这样说的。”   “你可是识得梦儿?且是跟梦儿有旧?”   店小二惊慌,急道:“小的从未见过姑娘,也并不认得姑娘!”   “既不识得,这客栈所住的姑娘,且并非梦儿一人,你又如何识得那是梦儿之声?”   “小,小的,感觉,感觉……”   “混账!”捕快头厉声喝道:“你没有亲眼所见,就凭白作证?可知这作伪证是为欺瞒之罪?”   店小二猛地一惊,磕头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小的不该胡乱作证的。”   “无妨。”李宸煊淡然,“只是昨夜你并未去茅房,又做了伪证误导我等,今日又这番逃跑……”   “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小的不是凶手,小的没有杀人!”店小二听得都吓傻了,拼命磕头,“小的昨日虽未亲眼所见姑娘呼唤,但却觉得,那就是姑娘之声。”   “那你昨夜去了何处?”   “小的昨夜的确是上茅房去了。”   “此话作真?”李宸煊抬眸。   “小的不敢说假话。”   李宸煊摇头轻叹,望着窗外淡淡道:“昨夜屋外下着小雨,去茅房的路上泥土湿润,你鞋面干净无垢,鞋底无泥,地面泥上也未有你之鞋印,你真是去了茅房?”   捕快头道:“来人!把他的鞋给我脱下来!”   果然,鞋面洁净无垢,鞋底无泥,鞋的大小,也对不上地面泥上的印痕。   店小二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叩惊慌扣首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的,小的确是没去茅房,但,但小的没有杀人啊!”   “说假话,作伪证,又逃跑,还敢说你不是凶手?”捕快头怒喝,“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官爷,小的没有杀人啊!”   捕快头道:“把他给我绑起来!带到衙门去!”   “官爷,小的真的没有杀人啊!”   “带走!”   “且慢!”李宸煊走到捕快头身旁,从容淡然道:“且容我把话问完。”   店小二眼中亮光一闪,仿若即将溺死之人,眼前出现一块救命浮木,拼命朝李宸煊磕头叩首:“公子明鉴,公子明查,小的真的并未杀人,小的是无辜的!请公子信我!”   一群围观者开始窃窃私语,都道这店小二是那杀人者已是□□不离十了。   李宸煊静静站着,望着小二不做言语。   大伙儿又是静了下来,屏息静待他有所作为,但他却仍是侧身而立,过了半晌,才道了句:“我信。”   李宸煊话语轻柔,他这话一出,周遭的人一个个都目瞪口呆,仿若刚才那个言辞灼灼,说出一堆丝毫不利于店小二的话的人并不是他,只见他微微颔首,淡然道:“你若未杀人,为何要说谎?”   店小二磕头:“公子,小的真的没有杀人!但,这理由……”店小二略微一顿,沉吟了片刻,咬牙道:“小的,小的有苦衷!”   “我信你。”李宸煊颔首,阖眼略有遗憾道:“但我却不能为你开罪。”   “公子!小的没有杀人,又怎会有罪!”   “你的确是未杀人。”他微微转身,看了看倪少梦的房间,又转身看向店小二,脸上有淡淡地悲悯,正色道:“但你为杀人者掩盖,作伪证混淆视听,一旦凶手逃匿,你这和亲手杀人,又有何区别?”   “大人饶命!小的,小的只是害怕!”   “昨夜你并未去茅房,又跑出故作伪证,只怕是昨夜无意间撞见了什么不该见之事,故借伪证来证明自己的不知情以免遭人毒手。”   “公子明鉴!昨夜黑灯瞎火,小的本是要去茅房,不料才走出几步,就看到一个黑影在举刀杀人!小的被吓得慌了,当时便躲在转角,不敢出来,片刻后,就听得那姑娘在房里惊叫一声,吓得小的急忙躲回房里,之后的事情,大家便都知道了。”   “你可有见着那人相貌?”   “当时太黑,小的并未看清,但小的认人奇准,虽没看清楚相貌,却能分得清来那人身型,小的,小的能将它画出来。”   李宸煊略有沉吟,片刻后道:“那好,你且回房去好生将它画出来。”   捕快头吩咐两个小捕快将店小二送回房里,并送了文房四宝过去,支会其中一人守在房前。   饭厅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喧嚣,大伙儿赌博的赌博,聊天的聊天,顿时饭厅里热闹四起。   李宸煊仍是坐在角落的桌案上看书,一把大刀被人横放在桌上,一个身穿捕快服的人抱着一盘棋就坐了下来,那人一脸讪笑的对着李宸煊道:“公子,再来上一局?”   楚汉河界上黑白棋子相互厮杀,没有人注意到,那原本看守在店小二门前的一个捕快已经悄然不见,店小二房内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传出后,两道身影自房内破窗而出,那本在专心厮杀的白子一方的捕快头拍案而起,大喝一声:“王河,竟然是你!”便抽刀厮杀了过去。   ……   客栈外。   湖的另一端。   一白一棕两匹马儿并肩而行。   棕马上一个粉杏衣衫的少女眼中闪着星月光辉,灿然笑道:“煊哥哥,那后来怎么样了?那杀人的凶手竟然是衙门的捕快?真是不可思议哦!那他有没有说,他为什么要杀那朝廷命官呀?还有那么店小二,他竟然会武功啊,武功这么厉害,他为什么还要来当店小二呢?真是奇怪!”   那被唤做煊哥哥的人摇头莞尔,露出一丝浅笑,只是淡淡道:“梦儿没事便好。”   县衙内。   捕快头正把整个案件之事原原本本的禀告的给县官老爷却唯独隐瞒了李宸煊二人,据他报告,那杀人者正是衙门捕快王河,至于他的杀官动机,已经是无人得知,因为他已经死了。   关于那店小二,他原本就是妙手空空小贼一枚,那日夜里本是要出去偷盗一番,却不料遇见凶手杀人,唯恐引祸上身被人发现身份,便只能故作伪证证明自己的清白,却被李宸煊识出破绽当夜就寻了他去,两人作了一出好戏,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幕。以画像为引,请君入瓮,将王河逮住,只可惜王河已经举剑自缢,此事已无处可查成了悬案,不过好在最终凶手已然伏法,县官老爷也对朝廷有了交代,此事就此结案。    ☆、第十三章:青青河旁可儿梦      “煊哥哥,快来这边,这水儿好甘甜哪!”青草地外不远处的小溪旁,一个杏粉色的身影弯膝拱背,一双小手捧着一捧溪水眉开眼笑的朝着不远处的男子大声欢呼。   百步外的男子站在草丛中由着一白一棕两匹马儿自由地吃草,听了前方少女的唤声抬眸略微颔首,拂袖轻抚了身旁的那匹白色的俊马儿,又抚了抚那匹棕色的马儿,弯腰拔了一把脚边的青草,一边喂着马儿一边牵着它们向少女缓缓走去。   “煊哥哥,你看,这水好甜喔!”少女双手捧着溪水边跑边笑,硕大的眼中闪着璀璨光华,跑至男子的身旁,献宝似得踮起脚尖,将双手捧着的溪水往男子嘴边送,声如银铃:“煊哥哥,你尝尝!”   李宸煊放掉手中的缰绳,望着近在咫尺少女白皙的手中捧着的那一捧溪水略微一怔,却听得少女着急督促道:“煊哥哥,快些个喝了啊,梦儿的手里有条缝,你看,水儿都快流光了!”   男子望着那手心越渐见底的溪水,哑然莞尔,伸出修长的指尖,接过少女白皙的手,送往了唇边,薄唇浅浅,微微一酌,瞬间展开了颜,柔声赞道:“果真是甜!”   “真的吗?”少女的脸颊绽开了一朵璀璨的笑颜,抓起男子的衣袖就往溪边跑:“煊哥哥,那边还有好多红红绿绿的果子呢,不知道会不会好吃!”   男子被少女抓的一怔,被她拖着往前走抬头看见少女的灿笑便听她道:“快些个,快些个,就在前面,我们多装些果子和水带了在路上饮用好不好?”   男子展颜莞尔,放开了脚步随她去,柔声道:“好。”   青草小路上一个杏粉色的声影毫不停歇的欢快着在小道上奔奔跳跳,她一会儿捕蝴蝶,一会儿抓螳螂,一会儿看蜂儿采蜜满是惊奇,一会儿又跳到树上抓小鸟掏鸟蛋儿。   少女身后莫约数十步的距离,一个鹅黄衣衫满身卷气的男子身后跟着两匹全身挂满水葫芦的马儿有气无力地走着,晌午的太阳缓缓地挂在了正空。   “咦?”少女刚跳到一颗树上,发出一声惊叹,前方深草的草丛中,她隐隐看见有人在草丛中拉拉扯扯,跳到另一棵树上定眼一看,才见着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强拽着一个秀气柔弱的女子正要欺辱。   “救命啊!”深草中,女子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喊啊,你再喊大声点,这里可不是你司马家!在这里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男人抽了女子一巴掌,“你平日里不是很高贵吗?目中无人的样子,看着就叫人厌恶。”   “你,你放开我!你好大的胆子!”女子被吓得颤抖,但仍不忘平日里高贵,颤声道:“你就不怕被抽筋扒皮,死无全尸吗?”   “我被抽筋扒皮死无全尸?啊呸,你还当自个是司马家的那个千金小姐?”男人一把将女子的外衣撕开一个口子,“要是你这贱货若是安心的躲在司马家当小姐我自是不敢作次,此番你离家出逃,走出了那个大门,你就什么也不是了,若是我把你抓了回去,我倒想看看,是你被抽筋扒皮,还是我死无全尸?”   女子闻言徒然一震,强自镇定道:“我始终是司马家的人,我哥疼我,大家都知道!”   “我呸!你这贱人,你哥疼你不假,但若是让你哥知道你败坏道德伦理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丧心病狂之事,你哥还会疼你吗?只怕是想亲手杀了你都不为过吧!”   女子闻言浑身遽颤,像是忽然受了天大的刺激,遽然眼眸睁大,大叫一声去死吧!,反手抽出头上金簪,恶恨恨□□男子后背,空洞这双眼,恨恨道:“他不会知道的,他不会知道的,他永远不会知道的!”   倪少梦一路奔跑过来,便见了那女子怔在原地。   男子倒在了血泊之中,只见她反复喃喃自语道:他不会知道的,他不会知道的。   李宸煊亦从后方不明事理的走了过来,见状略微蹙了眉,见女子衣衫破败,本欲脱下外袍上前安抚一番,却见那女子发疯似的丢下金簪就跑远了。   ……   两日后。   清水镇。   一入得小镇便直感此小镇镇如其名,清净之外透着水秀之态,小桥流水随处可见,直至镇中繁茂处才见得人潮拥嚷,一大群人拥在一起闲谈热闹,只听得其中一人娓娓道来:“这次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入赘司马家?”   “不知道,这可是比武招亲啊,要是能入赘司马家,那往后可就是平步青云了!不知道谁会这般好命!”   “我听说啊,那司马家的小姐,可是长得美得打紧啊,就是性子不好了些,要不然怎会年方二五还未出阁?搞什么比武招亲。”   “管他呢,不就是性子差些吗,谁让人家是千金大小姐呢,家世底子养着的,长得又美,自是有些性子也合情理。我若是能娶了她,就削算她是个母老虎,我也乐意。”   “那可不是么,就是不知道这回是谁那么好命了。要我说啊,大家伙没娶妻的都去试试看吧,横竖最差无非被人凑一顿,要是好命的话,那可就是扶摇直上啊!”   李宸煊和倪少梦一路走来听到各种议论,大抵是对这事有了个初步了解,原来这镇上的司马家里出了一个大将军,大将军又只有一个妹子,从小对这妹子就娇惯得很,养成了她目中无人的性子,多年来慕名而来的求婚的公子大多被她赶了出去,扬言非她大哥这般英雄气派的将军不嫁,以至于年方二五却还未能出阁,这才有了今次的比武招亲。   倪少梦拉拉李宸煊的袖子,低声灿笑道:“煊哥哥,要不你也去试试?听说这位姐姐可是个大美女噢!”   李宸煊微怔,淡淡道:“胡闹。”   倪少梦吐吐舌头,又摇摇他臂膀,睁眼惊呼道:“煊哥哥,难道你不喜欢大美人儿?喜欢大丑人儿?”   他呆了一呆,不做言语,仿若陷入了沉思。   一道模糊的身影自他脑中闪过,他仿若想不起了一件他应当要记得之事,抬手抚了抚梦儿的黑丝,淡淡道:“自古美丑不过皮相之说,在亦何欢,弃亦何苦?”低眸看向身前少女,柔声道:“梦儿,你要记得,美丑不过皮相,心之所致,面之所相。”   倪少梦懵懂地将这段她全然听不懂的话记至了心间,却不知这几个字竟是她日后无尽苦痛的开端,当下便机灵道:“梦儿记得了。” ☆、第十四章:比武招亲招宸煊      敲锣打鼓声悄然而至。   喧天锣鼓敲得大家伙震耳欲聋。   路旁的人开始挤作一团往前方涌去,只见那正前方,一座高高架起的擂台当众而立,敲锣的人站在擂台中央处,一连敲了三声,便作手势大喊一声:比武开始!   轰地一下,擂台最前排的一群男子正你推我踢的拼命往前涌,一股气就要冲向擂台,却见一人双腿一蹬,便已是站在了擂台上。   另一人也跳上擂台,两人相互拱手,就此开始比武!   擂台上人影交错,一个接着一个上去,一个接着一个被打下去。   被踢下去的人都伤筋断骨,站着上来,抬着走掉,而台上站着的擂主也好看不到哪去,皮青脸肿还只算轻伤,擂台上情景如此激烈,而台下蜂拥而至的人群,却仍是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   一个个蝉联了好几人的擂主也都被抬着离开了现场。   倪少梦看着看着,心里就觉得不快,总觉得这些人太过了些,不过就是个比武招亲,又不是深仇血恨的,怎么一个个上去了都跟拼命三郎似得,真是让她怎生也想不通。   一场场比试下来,比武已是入了末声。   台上的擂主满身血渍,却声音嘹亮着震慑:“还有谁要跟张某赐教。”   台下一阵赫然。   别看这擂主这一身血渍,但十有七八都几乎都是别人的,他从上台至今至少连赢了二十余场,一场场血战下来,已是让人惊心动魄。   他站在擂台上浴血而立,虽有些体力不济,却也再无人敢来叫板,一时间,擂台下已是一片唏嘘声。   有人说,这入赘司马家的十有□□就是他了。   有人说,那也未必见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还有人说,不管你们怎么看,反正我是不会上去送死了。   台下慢慢静了。   抬上擂主站着。   主持的人提着锣鼓上来举起擂主的手就要敲锣定章,却听得有人一声缓缓地叫道:“且...慢!”   人群如潮水般自动往两旁散开,只见一个书生摸样的男子,站在空荡的地上扯着邹巴巴的袖子,又理理邹巴巴的帽子,抬头歉然道:“且慢!”   那敲锣的主持人呆了一呆,柔柔眼,疑是自己花了眼,待看清后更是惊了下巴!   台下的众人,已是目瞪口呆。   只有那蝉联了二十几余人的擂主,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你看,这螳螂捕蝉果然是‘麻雀’在后吧?   那麻雀果然不负众望的双手抬袖,朝那敲锣的主持人一拜,有礼道:“小生……”   “死馒头,你不好好在家啃馒头死读书,跑来这凑什么热闹?”那麻雀话还没完,台上那主持人就一阵噼里啪啦声骂来。   那麻雀闻言,像是颇为受教,歉然抬袖道:“小生……”   “得得得,你这死馒头,快些个回去读书,少来瞎凑什么热闹!”主持人的挥挥手,示意那麻雀知难而退,一手抬起锣鼓就要敲定,却又听得那麻雀极其文雅歉然的一声缓缓道:“且慢!”   “苏文秀,你到底要做什么?”主持人发毛了!   麻雀颔首,歉然:“小生……”   那主持人道:“我说你来此能是干嘛,就你这身子板也想来凑这热闹?好好好,我好生劝你,你不当听,那你给我上来,挨顿打了,便会涨了记性!”   苏文秀茫然地站在原地,想了半晌,像是终于消化掉主持人的话意,呆了一呆,终是摇头提摆走了上去。   擂台上苏文秀对擂主抬袖,极其有礼:“小生……”   那张姓擂主侧过身去,冷哼一声,留了个背影给苏文秀。   苏文秀抚额歉然,抬袖,又道:“小生……”   那擂主抬脚后踢,一脚将苏文秀踢到了擂台边缘,他受了伤,咳嗽几声,便是嘴角溢血。   倪少梦看着这苏文秀见他左一个‘小生’右一个‘小生’一句话从未说完却总是被人打断觉得着实有趣,但她看着看着,却又觉得这人好似有些面熟,不知是在哪里见过,但又好似仿若又从未见过。   苏文秀捂住胸口,呛咳一声,又走向前,抬袖道:“小生……”   那擂主极不耐烦,反手一抽,就是要将他打下去擂台,这秀才身板瘦弱,要真被这么一摔下,即使不死也必是重残。   倪少梦想也没想便冲上去就接下了擂主这一拳,翻身之下救了苏文秀,又踢出一脚,那擂主毫无准备突然就被人攻击,一连被踢得连退数步差点跌下擂台,他怒了!   倪少梦扶着苏文秀走到擂台边缘,关切道:“麻雀,你没事吧?”   苏文秀一怔,从前也有人给他取过外号叫他馒头,那时他还因此闷闷不乐了一个月。   而今,又有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麻雀,他却无丝毫不悦,反倒觉得这声‘麻雀’叫得好,叫得妙,登时觉得麻雀这外号上天下地绝对堪称无与伦比的亲和力,他怔怔地点头回应这声麻雀的叫唤,却忽然睁大眼眸,像是见着了鬼怪般的惊恐!   “梦儿小心!”李宸煊一声惊起,人已至身前。   倪少梦惊疑着转身,却见着身后煊哥哥神色略紧地站在她的身旁,那本在一丈之外的擂主,却已是不知所踪。   主持人从后台走出,抓起李宸煊的手,锣鼓一敲,擂主已生!   台下一阵阵欢呼声此起彼伏!   紧接着,一阵阵道喜声连连不断!   “恭喜恭喜!”   “恭喜公子喜结良缘,可喜可贺啊!” ☆、第十五章:夺魁头彩入赘婿      司马将军府。   “不知如何称呼公子?”一个身着红袍面色英俊的男子站在大厅中央,朝着李宸煊拱手道。   “在下姓李,双名宸煊。”李宸煊拱手还礼道,望向身后的倪少梦道:“舍妹,梦儿。”   “在下司马风,李公子,梦儿姑娘,请坐!”红袍男子抬手示座,又唤来丫鬟奉茶,果然是官户人家,全然一副礼数有加以礼相待的摸样。   “今日我司马家比武招亲,公子夺魁而出,功夫自是上品,就不知这文采,是否略有所涉?”司马风含笑而问,一双眉眼始终打量着坐在客座的李宸煊。   李宸煊放下茶盏,茶香袅袅,轻轻飘散,“今日之事实属误会,关于文采,在下确实略有所涉。”   司马风自动过滤掉那前两句话,重点是后面两句话甚的他心!   自打他那妹子二八年华起,他这做哥哥的就一直在为她的婚事操心,虽是有心却一直苦无人选,如今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却是错打正着,天上掉下个完美的妹婿,顿时喜上眉梢,大笑道:“哈哈,不错不错,宸煊妹婿,正和我心。”   李宸煊浅了口茶,淡淡道:“司马兄,此事纯属误会,作不得真。”   司马风挑眉,疑道:“误会?我司马家青天白日敲锣打鼓摆下擂台,红幅娟秀写的清楚明白,此为比武招亲,如此举动街知巷闻,就连那开档小儿都能识得我司马风在为亲妹子寻夫婿,以李兄才德又岂能不知?”   李宸煊摇头淡道:“李某惭愧。”   司马风道:“既是知道,又上了台去,这怎会是误会?公子假若是无意,为何还打下那蝉联擂主坏我妹子大好姻缘?”他并没有像刚才那般叫他宸煊妹婿,而是句客套生疏的公子,言语间已是有些不悦。   倪少梦惊呼:“煊哥哥是为了救我,才出手打了那个擂主的!”   司马风挑眉道:“噢?”转身望向倪少梦,全然不信道:“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会出现在男人比武的擂台上?又怎会需要你哥哥出手相救?”   少女急了,连忙道:“我看那擂主在欺负一个书生,我就上去救他了,那擂主却想在背后伤我,才被我哥哥打了!”   司马风沉默半晌,愠气散了些,“李公子,我司马家虽不及京城将相那般显赫,但在这清水镇却还是人尽皆知,如今你这般打了擂台,却又仅凭一句事出有因就不能娶我妹子,旁人只会道我司马家的女子被人凭空抛弃,那你让我妹子在这清水镇以后如何做人?还如何出嫁?”   闻言李宸煊颔首,面有歉容:“虽是事出有因,却还是坏了司马小姐的姻缘,宸煊实为抱歉。”   司马风冷哼,当下变了脸,怒道:“一句抱歉就想了事?你当我司马家是什么了?”   李宸煊歉然,鞠了个身。   司马风甩袖,冷冷道:“此事你想如何处当?”   李宸煊叹气道:“此事作不得真。”   司马风拍案而起:“今日你既是夺了擂主,就必须娶了我妹子,我妹子貌美如花街知巷闻,嫁了与你有何不妥?况且入赘了我司马家,虽不说前程似锦,但在这饥荒动荡之年起码衣食无忧,常人都挤破头的想要进府,你竟这般不识好歹!”   李宸煊歉然,仍是摇头,片刻后,叹气道:“李某惭愧,已有婚配。”   司马风一掌拍下,木桌登时碎做木屑散了一地,愤怒道:“李公子既是这般不识大体,就先在司马家好生想想吧,来人,将李公子和梦儿姑娘带至后院西厢房好生照看!”   ……   “煊哥哥,你看天就要黑了。”   李宸煊和倪少梦被人请进了西厢房,所谓的西厢房不过是司马家大院里的另一个独立的院落,连接着主院落的大门外被巨大的铁门锁着,与其说这是一座厢房,倒不如说是一座锦绣满堂的软牢。   西厢房里静悄悄的。   倪少梦趴在窗头望天。   窗外蓝天白云在空中走马而过,这西厢房里寂静如死,厢房外围着一塘小湖,湖水中静立着一座假山,有水流自假山上顺石而下,湖面上漂着朵朵浮萍,硕大的荷叶群中,一朵朵菡萏屹立其中,也不知哪里来的一阵清风翩然拂过,一只树上的麻雀跌落至假山上叽叽喳喳。   倪少梦转头望去,里屋处那人本是倚桌而坐,是在看书,现下里却眯了眼,不知是否入梦。   她双手托着下巴怔怔地望着窗外,看假山上的麻雀叽叽喳喳,看湖水中的绿萍随水飘荡,看绿叶群中的菡萏铮铮欲放,脑海里却印入了另一番情景。   她想起先前煊哥哥在司马家客厅里说的那句话,他说他‘已有婚配’。   她呆呆的想,想了好久,想着她从认识李宸煊开始,到这一路走来,她似乎从未听他说过他已有婚配。她想了想,又想了想,似乎终于想通,那一定是他的借口,他不想娶那位司马小姐的借口。思及此处,一张小脸顿时眉开眼笑,仿若像吃了蜜般的那番甜儿!   天上的光亮已渐渐散去,漫天星辰缓缓地爬上夜空。   今夜,特别宁静。   房内的烛火,已是点亮。   里屋里入寐的人仍是没醒,里屋的少女握着一件外衫轻手轻脚地替那人盖上,收起他手心里握住的书,阖上平放在案上,却又忽然拿起,翻开先才的那页,用手轻轻折了一个折印,再度阖上放回桌案。   在司马府已是三日,倪少梦每日不是看莲花就是看螳螂捕蜜蜂抓蝴蝶。   这一日,送饭的跑腿从前几日的小斯换做了一个小丫头,那丫头看起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倪少梦走近栏杆去问她:“小妹妹,那几日送饭的小哥怎么没来?”   小丫头把篮子放在铁门外,倒退了几步,有些害怕,但见她也是个姑娘时,才定了定神向前走了几小步,她生涩地道:“我不知道,我是新来的。”   “噢!”她有些失望。   “不过……”小丫头见她这般,有些不忍,想了想道:“可儿小姐要大婚,这几日府里的人都忙作一团,他应该是被派去做别的活了吧。”   “可儿小姐?”倪少梦吃惊,想了想道:“可是那个比武招亲的司马小姐?”   小丫头怔怔地点头,确认道:“是的啊。”   倪少梦心里惊喜,这司马小姐要大婚了,那她跟煊哥哥就可以了不用被关在这了,一想到这便眉开眼笑:“这位姑爷叫什么名字啊?”出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感谢对方一番才是。   小丫头想了想:“我不知道,但听厨房里管事的姐姐说,好像姓李。”   “姓李?”她点头,竟是煊哥哥自家人:“那什么时候成亲啊?”   “就是明日。” ☆、第十六章:司马家风西厢院      倪少梦满心欢喜提着饭菜走进小楼,李宸煊正在看书,她并未把可儿小姐大婚的事告诉李宸煊。   饭后,她开始在小楼内翻箱倒柜的找材料,准备亲手制作一份大礼给这位不知道名字的大恩人‘李公子’,李宸煊看她弄出巨大声响的捣鼓来捣鼓去,终是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去。   “梦儿。”他的声音很柔,淡淡的像是九天上飘着的云雾。   “恩。”少女在一堆木头中敲敲打打,闻言轻恩了一声,并未抬头。   “梦儿。”他又唤她,声音似乎更柔了些。   “恩。”少女仍未抬头,比先前的回答声更轻。   他怔了一怔。   又呆了一呆。   像是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俯身低头看向正在忙碌少女,只见少女浑身泪如雨下的拼命挥舞着手中的小锤头,一下下敲打着小木头,又拿出小刀在上面小心翼翼的雕刻着。   “这是什么?”他拾起那一个还未成型看不出是何物的木头仔细端倪了一番,实在是看不出这是何物。   少女抬头一把夺过他手中之物放做身后,神秘道:“这是个秘密!”   他怔了怔,稍稍紧了眉头,伸出手环过她的腰从她的背后拿过了那个东西,正色道:“这是何物?”   少女咬唇嘟嘴,摇头不说。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俨然变调,忽是沉了一些:“这是何物?”   少女惊住,呆呆地望着他,眼神惊恐,全然一副陌生的表情,她从未见过他有这番表情,即使被司马风逼婚时他也是那般淡然,天塌不惊般的从容,此刻却是不知为何变了颜色,让人全然吃惊!   少女惊怔地咬住嘴唇,吃吃地望着他,硬是没说。   李宸煊看了她好半晌,终是微微叹气,唤了声梦儿,神色又恢复了以往的那般从容淡然,俯身轻轻放下那个东西,转身走进了里屋。   ……   这一夜过的异常平静。   他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   夜半。   倪少梦又做了噩梦。   梦里李宸煊骑着白马在前方奔跑,她惊恐地追着跑着喊着,他却仿若不闻,策马奔腾,只是几个眨眼的瞬间,他却已然不见。   她满身冷汗的自床上坐起,提了件外衫披在肩上,蹑手蹑脚地走进里屋去看他,见他仍是安静的熟睡着,顿时才放了下心来。   悄悄走至他的床沿,静静地看他,他的睡容如他的人那般的淡然从容,少女撑着下巴看了半晌,待到那颗被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下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出。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伸着懒腰走到小楼外,却看见昨日送饭的小丫头正站在楼前,手中依然提着送饭的盒子。   倪少梦走过去,望着那已被打开的铁门,吃惊道:“小妹妹,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丫头看她一眼,晾了晾左手的钥匙,又抬了下右手的饭盒,却生生地说:“我,我是来给新姑爷送早饭的。”   “新姑爷?”倪少梦吃惊道:“新姑爷怎么会在这?”   小丫头却却地道:“里,里面就是我家新姑爷,我家姑爷姓李,你不是昨日就已经知道了吗?”   倪少梦闻言望天,仿佛吃了惊雷,她跑进屋里,从被褥中拿出一个东西,又跑进里屋里,将那东西一把放在不明所以的李宸煊身上,面色古怪闷声闷气地说了句恭喜。   李宸煊拿起那物看了一看,这是昨日那个看不出是何物的东西,此刻却被雕琢作了一只精致的兔子摸样,他将它摆在手心转了一圈,用手抚了抚木头兔子的后背,就收了进怀里。   外屋传来清脆的童声:“新姑爷,小丫奉命来给您送早饭。”   李宸煊淡淡道:“进来吧。”   小丫头将早饭恭恭敬敬端至桌案,磕了个头便出去了。   李宸煊和倪少梦对立而坐。   他伸出筷子,吃的很是文雅一派修养十足。   她把头埋进碗里,一双筷子握在手中丝毫不动,时不时抬眼偷偷望他。   李宸煊忽然笑了,他夹菜给她,柔声道:“怎生不吃?”   倪少梦的头埋得更深了,一双筷子拼命的扒饭,可碗里的饭却还是一分不少。   李宸煊停住动作,抬眼看她,轻唤道:“梦儿。”   她埋头恩了一声,不一会儿,仿若有哽咽声传出。   李宸煊将她的头从碗里掰出,柔声道:“这是怎了?”   她忽然放声大哭,一阵抽咽着委屈地道:“煊哥哥要跟司马姐姐成亲了,梦儿,梦儿又要被人抛弃,孤苦无依了。”   李宸煊一怔,摇头莞尔,轻笑道:“你听我说过要我成亲吗?”   她忽然止住了哭腔,一双大眼中熠熠生辉,惊喜道:“真的吗?”但转瞬又黯淡了去,低声道:“可司马风要逼你娶他的妹妹。”   李宸煊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我若不愿,没有人可以逼我的。”   “哟!这是在演的哪一出?”屋外,一个白衫女子挂着面纱站在门沿望着屋内的二人,怪嗔道:“我道是兄妹情深,还是兄妹情真?”   “你!”倪少梦气结,抬手就要动手,却被李宸煊拉住。   李宸煊抱拳有礼道:“不过兄妹家常,司马姑娘见笑了。”   白衣女子淡然一笑,道:“果然是聪明人,也怪不得我哥哥费心费力也想要留你下来。”   李宸煊颔首,淡淡道:“姑娘并不喜于李某,这是何苦?”   司马可儿抬眸,眼神仿若飘远,淡淡道:“他让我嫁,我便嫁。”   李宸煊颔首,淡道:“原始如此,兄令如父,真是难为姑娘了。”   司马可儿疑神看他,忽然笑了:“这般也好,你如此礼数周全,我已无了担忧。”又转向倪少梦,笑道:“梦儿是吗?以后可要多多关照了。”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她会嫁给李宸煊的。   倪少梦握紧拳头正要反击,却听到司马可儿身后一声大笑传来。   “哈哈哈哈,见你二人这般投缘,我就放心了。”司马风忽然走来,一脸喜色,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男女。 ☆、第十七章:司马招亲风波起      司马可儿欠了欠身,轻声唤哥哥便是退到了司马风的身后,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完不似旁人嘴里的那般刁蛮任性。   “你二人既已见过又这般投缘,看来这婚事也正好可以落实下来了!”司马风如沐春风满面笑意朝身后人吩咐道:“这婚礼就如期举行,府中一切已是安排妥当。”又瞧见李宸煊,目光打量了一下他一身的鹅黄衣衫道:“喜服我已命人送来了,你试试看合身与否。”   人群中一个婢女捧着大红喜服就走上前来,司马风身后的众人顺着目光将李宸煊逐一审视了一番都不约而同的点头赞同。   司马可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倪少梦握紧拳头就要冲出去评理却被李宸煊从背后点了穴道。   她吃惊的瞪大眼睛看着李宸煊满脸的不可思议!   难道说——煊哥哥真的喜欢上这个司马可儿了吗?   婢女走到李宸煊面前恭敬道:“请新姑爷入室更衣。”   人群的目光都瞧了过来,倪少梦满面惊慌,只见李宸煊仍是站着,淡淡的看了一眼婢女手中捧着的大红喜服,并无要进屋的意思。   司马风呛咳了一声,面上已覆温愠,大家伙瞧瞧李宸煊又瞧瞧司马风心下都已了然,正准备瞧好戏时,那身穿鹅黄衣衫的新姑爷竟伸出双手接过了婢女手中的喜服,淡淡有礼道:“宸煊不便与外人服侍,这更衣的事情就交予小妹便是了。”   倪少梦瞠目结舌,司马风则是脸色回暖了些,大伙儿暗地里叹了口气心道总算这新姑爷还算是识相,不由对他有些另眼相看。   “那好,既然事情已是交代清楚,我们也不便打扰妹婿休息,我司马家不同于别家,这拜堂成亲的事宜都是在晚上举行的,就今夜吧。”司马风徐徐而言,一语落定的告知李宸煊而并非是商量。   李宸煊微微颔首。   人群中的妇孺们便是笑出了声,气氛也不似刚才那般剑拔弩张,一片喜气洋洋中司马可儿站在司马风身后淡淡地看着李宸煊,又看看他身旁眼里都能喷出火的倪少梦目光流转千回。   只见她淡然一笑,自司马风的身后徐徐走出,淡淡道:“李公子来府上也不过三日,每日都待在这别院里对咱的府上可谓是一无所知,要不若就先让他在府上活动几日熟悉了一些再成亲可否?”   旁人听了瞬间恍然大悟,是啊!哪有入赘的新姑爷对府上事情一无所知呢?那不是闹了天大笑话么?   司马风闻言略微沉吟,看了看李宸煊,才道:“那就如此吧,先搬到可儿院子旁的别心院去住吧。”   ……   别心院。   倪少梦一走进去就背对着李宸煊,仿若还在恼怒着他的作为,李宸煊坐在正堂里看书,也并未去解释他的所为,这两人就这么坐在正堂里整整两个时辰。   院外传来一阵优雅的琴声,也正是这琴声打破了房内的平静。   “骗人!”倪少梦终于忍不住,撅着嘴走到李宸煊跟前,一把抽掉他手中的书,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恩?”他缓缓抬头,眼中有着不明白的意味,柔声道:“这是为何?”   “你说过不会娶她的!”少女眼中有恨恨的愤怒,她瞪着李宸煊的眼里,又有隐约的担忧。   李宸煊淡淡地看她,眼中并无过多的波澜,淡淡地反问道:“我说过我会娶她吗?”   “你没有。”回答是肯定的。   “但你已经默认了!”这样的回答更是笃定。   “默认?”他忽然笑了,语气淡得如同天边的水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默认?”   “那你,那你为什么接过司马风送来的喜服。”说话的人有些不信,这声音隐约带着哭腔,又像是满腹委屈。   “唉!”李宸煊忽然叹了叹气,他拉过身前的少女,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柔声道:“梦儿,你信我吗?”   倪少梦怔怔地望着他,眼眶中水雾在打着转,内心里在拼命的喊着,信!怎么会不信!可她却不敢点头,生怕这一点头煊哥哥就再也不是她的煊哥哥了。   李宸煊温柔地看着倪少梦,内心忽然就柔软了一下。他徒然想起那一日她满脸别扭的冲进屋里塞了只木头兔子给他,似乎也是这般模样,满腹的委屈。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木头兔子放在掌心,摊开在倪少梦的眼前,温柔道:“你可还记得它?”   倪少梦呆呆的看着那只兔子,那是她一手一手雕刻的,又怎么会不记得!   可她看那兔子的眼神却一点也不和善,因为那原本是要为那替他们解围的新郎官所准备的贺礼!可现在——她偷偷看了李宸煊一眼,不知为何此刻却觉得他的温柔那么的刺目,那么的让她心里难过。   她一把拍掉他掌心的兔子,怒冲冲跑出了别心院。   ……   别心院外。   小湖旁。   “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   倪少梦坐在湖旁抽噎,身后有人冷冷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脸看去,却发现司马可儿一身白衣的站在她身后的柳树下正在看她。   “我没有哭!”她收起抽泣,倔强道。   “是吗?”司马可儿忽然笑了,声音凉凉的。   “那你干嘛坐在这里?”她忽然走近了过来,不顾一身洁白的衣裳也坐在了湖旁,望着倪少梦的目光似乎也是凉的。   “我在看风景啊,看湖水里的小鱼啊。”倪少梦很认真的在撒谎,眼睛当真看向了湖水。   “看着有什么用?”司马可儿说着拿起脚边的一块小石子递给她,“你若是喜欢我就命人把它们都捞上来,让你养在屋里日日看着,若是捞不上来的话,就用石子将它们都砸死或驱走,免得看得着捞不到,心里难过。”   倪少梦接过她递来的石子望着她,觉得眼前的女子跟市井的流言中的她终于可以融为一体了,是绝对的霸道,绝对的骄横,她若是得不到的就——毁了!   她忽然震惊地望着司马可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得不到的就——毁了!   如果煊哥哥不娶她,会怎么样?   这个想法很怕!   这个答案更可怕!   她猛然站起来,一股后悔由然而生,忽然反身冲进了别心院去。   她误会煊哥哥了!   煊哥哥这么一个淡然的人,自然是不怕别人威胁的。   可她忘了,他的身边,还有她!   如果别人用她去威胁煊哥哥呢?   她忽然间想起了那只被她甩开的兔子,心里一阵慌乱!   ……     “倒也还算不笨!”坐在湖旁的白衣女子拍了拍衣裳已经站了起来,望着倪少梦跑去的身影勾了勾嘴角。   而她身后不远处,一个红衣男子望着她的眼眸沉了沉。   ……   “煊哥哥!”一道杏粉的身影急速从外面奔来,李宸煊有些微微吃惊,他替她倒了杯茶,柔声道:“怎么了?”   倪少梦望着他忽然眼眶一热,哇的一声扑进李宸煊的怀里大哭起来,不停抽噎道:“煊哥哥,我错了,我错了!”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没事,煊哥哥是不会生梦儿的气的。”   怀里的抽噎声小了,倪少梦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看他,眼中满是期盼,“煊哥哥真的不会生梦儿的气?”   李宸煊颔首。   “若有一天,梦儿做了不好的事,煊哥哥也不会生梦儿的气?不会不理梦儿?”这句话她问的极度的小心翼翼。   李宸煊被她的认真微怔了一下,随即一展颜,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能做什么不好的事呢?最多不过捣捣蛋罢了。   他轻轻拍了拍倪少梦的肩,温柔地点头道:“恩,若是将来有一天,即使是梦儿做了不好的事,煊哥哥也绝不会生梦儿的气。”   “永远不生梦儿的气?”   “恩。”   倪少梦满脸震惊地望着他,一把抱住李宸煊,往他怀里更深的蹭了蹭,却听到门外一道极其不协调的女声。   “哟哟,我说你们一天被我撞见两次,大庭广众下便是如此,李公子你这是将我司马可儿置于何地?将我们司马府又置于何地?”司马可儿站在门口徐徐而立,口中所言字字珠玑,正巧,倪少梦又扑在李宸煊的怀里!   李宸煊缓缓拍了拍倪少梦的背,头也未抬起来。   “我说,你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司马可儿也不生气,轻柔地笑着。   此时,院外又走进一些人,莫约是一些下人和婢女,见这方有动静就过来瞧瞧,谁知道被他们瞧见了这一幕。   自家小姐站在门口指着屋内的兄妹嘴里意味不明的要来捉奸,而新姑爷甚至连头也不抬的只顾着怀里抱着的少女,真是让人惊奇!   “这是怎么回事?”一身红衣的司马风也走了进来。   下人们齐齐闭嘴,司马可儿笑盈盈走进院内,“哥哥!”她先朝司马风行了个礼!   “这是怎么回事?”司马风瞟了一眼李宸煊和倪少梦,沉声道:“妹婿跟令妹这是作何?”   李宸煊这才抬起头来,淡淡道:“依司马将军所见。”他并未去解释什么,而是将称呼一改,称司马风为将军,明里暗里都有疏远的意思。   司马风并未说话,也未生气,他与李宸煊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过了片刻才笑道:“可儿你真是胡闹,妹婿跟他妹子能生出什么事来呢?你真是越长越回去了,这么糊涂的话也说得出,那不是乱伦么!”   是啊是啊是啊!   大家伙这才恍然大悟,哥哥跟妹妹能生出什么事情来啊!真是的,自家小姐还真是喜欢没事找事!   李宸煊面无变化,仍是淡淡的,司马可儿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他看了看李宸煊怀里的倪少梦,又看了看司马风,脸上的笑意却更是浓了。   “古往今来,这兄妹出阁之事也并非无中生有,可儿今日确实是鲁莽了,贸贸然就胡乱猜测,实是欠妥,李公子请受可儿一礼。”司马可儿徐徐欠身,她对李宸煊的称呼也改成了李公子,字里的疏远之意再为明显不过,李宸煊倒是不在意,司马风却皱了皱眉,心下有些隐隐不安。   倪少梦一直躲在李宸煊的怀里眯着眼偷看这边的情况,她眼眶一转,却看到正欠身的司马可儿覆面的丝巾忽然掉落,一张皮肤白皙纤瘦的瓜子脸就现在了她的眼前。     “你!”倪少梦怔怔地看着司马可儿,像是见着了鬼一般的表情。   这女子,竟然是她!    ☆、第十八章:原道是兄妹情真      “你这个疯女人!”倪少梦挣脱出李宸煊的怀里,指着司马可儿大声叫道:“煊哥哥你不能娶她,她是个疯子,她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   “梦儿!”   “胡说!”   李宸煊和司马风几乎是同时出手,司马风想要一掌劈了倪少梦,李宸煊则是将她揽过抱在怀中轻拍安抚着。   此话一出,如晴天霹雳,天雷滚滚,下人们均是一脸惊容!   而那些比司马风后来的男女却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就好似这件事早就在大家的心里猜测已久,然而此刻这般被人捅出,却也不似那般的不可思议。   李宸煊有礼道:“司马兄。”   司马风脸色遽黑,怒道:“李宸煊,我看你是个人才,才不于你追究,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人太甚,先是悔婚不说,此番还想悔了我司马家的清誉?你是何居心?”   李宸煊颔首,歉然道:“梦儿还小,眼力不甚,许是看错了人,望司马兄见谅。”   可倪少梦却指着司马可儿急忙道:“我没有看错,就是她!她真的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   她从李宸煊怀里挣脱,又从衣袖中掏出个金簪。   那金簪上染血,血渍已然凝固,指着司马可儿道:“那日我在清水镇外见有人轻薄于她,本想跑过去救她,却听得那人说她爱上自己亲哥哥,还说她做了泯灭人性丧心病狂之事,说她哥哥若是知了,定会杀了她,她被那人一刺激,就用金簪刺入后背杀了那人!”   司马风闻言徒然一震,那原本愤怒的表情也从倪少梦拿出金簪时变得有些莫名。   人群一阵寂静!   大家伙都吃惊的望着倪少梦手中的金簪!   “这...我好像见过这只金簪!”人群中,一个婢女小心翼翼地低声对同伴道,但大家却几乎都听到了。   司马接过倪少梦手中的金簪,看了许久,深深吸了口气:“这簪子...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司马可儿撇过眼去,不看司马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并一手指着倪少梦,“她在污蔑我!”   “你说的可是真的?”他走转身走到司马可儿眼前,话音微颤。   司马可儿转身背对着他,“没有的事!”   司马风望着她的背,沉默了半晌,他望着那支金簪,又沉默了很久。   良久后才轻声说道:“是吗?”   他空洞地望着司马可儿,眼中溢满痛楚,“你我爹娘死得早,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以往你任性刁蛮强横我都可以不管不问,一手把你放在手心里宠着,重了怕碎,轻了怕化,我那般宠你爱你,没想到却是害了你!”   司马可儿睁大双眼,拼命摇头否认,“哥,我没有,我没有!”   司马风默然,他沉默的闭上眼眸,抓着金簪的手握得死紧,指甲陷入进肉里,血滴顺着金簪一滴滴掉落下来。   “小姐!我们家可怜的小姐啊!”一个丫鬟忽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司马风的大腿,痛哭道:“将军,你不能包庇凶手啊!她杀了你最爱的妻子和孩子啊!可怜那孩子,在小姐腹中九月,还从未看过这个世界一眼!”   司马可儿眼神空洞,茫然摇头否认道:“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你们都冤枉我!”   “这是我们小姐的金簪,她死后所有的金器都下葬陪葬,却唯独找不到她随身的那只金簪!”那丫鬟冲司马可儿吼道:“将军说小姐是被细针类插喉而死的!不是你还有谁!”   司马风满面痛楚,泪水划过他的脸颊,他低头看向司马可儿,痛声说:“可儿,是我害了你。”   “哥!我没有!”司马可儿浑身发颤,不可思议的看着司马风,茫茫然往后退。   他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天边,痛苦的闭上眼眸,深吸口气,沉声道:“碧儿,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一切都是我的错!”   闻言司马可儿冷笑一声,遽然抬头与司马风对视,冷声道:“是!是我杀了她!是我杀了你的孩子!”   她冷冷一笑,眼神遽冷,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司马风,你才是杀人凶手!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若不娶那贱人,她又怎会死!你若不爱她冷落了我,她又怎会死!你若不是一心一意想要将我推出去嫁人,你的孩子又怎会死!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一切都是因为你不爱我!”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歇斯底里。   司马风猛然一怔,像是被刺激到了,痛极反笑,他看了她许久,一步步逼近她走去:“我不爱你?我不爱你??你说我不爱你???”   他苦笑自嘲,便朝她吼道:“我若不爱你,又怎会明知是你杀了她还故作不知,我若不爱你,又怎会生怕事情败露,任你任性妄为离家出走只盼你能远走高飞。我若不爱你,又怎会知你杀人逃回,却还一心一意想为你找了个好人家,好灭了你这番泯灭三纲五伦爱我的念想?我若不爱你,我若不爱你,那该...有多好?”   他望着她,那眼中的痛楚更胜她千倍万倍,“你想要让我如何是好?告诉全世界我司马风爱上自己的亲妹妹?说我要跟她成婚生子?还是想让我向圣上请旨赐罪,告诉他我司马家出了两个败类罔顾三纲五伦爱上自己亲妹子,还承了皇上的圣恩欺君犯上娶了碧落郡主,然后司马家满门抄斩吗?”   他抓起她的臂膀,拼命地摇晃,大声喝道:“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怎么做!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啊!如何能不伤害你,如何能保护你,如何能让你......幸福?”   最后那两个字他已是说的无力,“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如果可以,我也不愿!”   他指着李宸煊仰天喝道:“你当我真想将你嫁了与他做妻子?你当我真愿意看你跟他结成连理比翼□□?那我告诉你!我、不、愿!”他说的一字一顿,大家伙听得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全是幻觉,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司马可儿彻底傻了,她呆呆着望着司马风,仿若不认识了一般,节节后退,茫然道:“你……你……”   司马风苦笑,望着她的眼,冷冷道:“你不是说我不爱你吗?你做了那么多的事,不就是想要我爱你吗?现在我爱你了,我爱你,我爱了你二十几年,这期间从未间断过,那日我奉旨成婚不过是想要掩盖住我对你的感情,你却说我爱她?”他阖眼深吸口气,沉声道:“我从未爱过她!”   “你这个天杀的!你会有报应的!”丫鬟冲过来对司马风一阵拳打脚踢,痛哭道:“小姐她那么爱你,她从小就身子骨不好,明明自己的虚弱得不得了,却还   总想着替你添个孩子,好让这府里生气些。”她喃喃地望着司马家那对兄妹,怒吼道:“你们却这样对她,你们会不得好死!”   司马可儿呆坐在地上,已然是被吓傻了,她从未想过哥哥会爱她,她只是恨他对她没有以前好了,恨他把对她的关心给予别人了,她不允许,所以她要他爱她,这样他才会一直对自己好,可如今哥哥说爱她,为何她一点开心都没有,为何她只觉得心痛,对,就是心痛,她最心爱的哥哥,如今却为她变成这个样子,她罪不可赦,她万死不能辞其就,怎么办!她不能让哥哥有事,她不能让司马家满门抄斩!绝对不能!   司马可儿忽然回了神,她灿然一笑,咯咯地笑着,扑进司马风的怀中,娇声道:“好哥哥,这戏都演完了,你还没有抽身啊,你看观众们都被你吓坏了呢!”   周围人恍然,原来他们在做戏啊,可这戏也太逼真了吧,大伙儿都被吓得不清呢!   司马风收住了情绪也回了神,仿若刚才的一切只是演戏,那精湛的演技,真是让人啧啧称奇,赞不绝口。   司马可儿从司马风的怀里出来,又看了看李宸煊和倪少梦,笑着说:“李公子和梦儿姑娘,此番之事,只是事出有因,因宫里太后喜欢看戏,半月前我姑母从宫中传来消息,最近太后喜欢上了另类之戏,我们兄妹两琢磨着要去给太后献艺,但此番故事还得经过一番精湛的排练才能入得了宫门,故此才有了此次的擂台比武,请两位勿要介意。”   听了司马可儿的解释,大家伙才慌神道,原来是为了迎合当今老太后的喜好,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说的过去了,在惊喜参半的惊愕中醒觉过了,不一会儿,大家伙儿就都散开了去。   听说,这一日,司马家没有大婚。   听说,这一日,司马家大小姐司马可儿去长安皇宫里献艺去了。   听说,这一日,不过是一场没有预演的排练。   然而这一日,在最初遇见的地方,李宸煊和倪少梦遇到了司马风,以及他怀中的已死去的他的深爱之人司马可儿,他将她亲手埋了,葬在一片油菜花田里。 ☆、第十九章:黄川河上随波流      黄川河上。   一艘大船在河道上行驶,船身高达十二丈,船体上有楼约五层来高,是为楼船。   船楼大厅内各色之人齐聚一堂,屋内正前方红色的舞台上一个黄衣女子抚琴而坐,嫚嫚红纱将她与众人阻隔开来,这女子是这楼船的随船艺女,据说早年是官宦大户之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且相貌倾城,故此船上的人都唤她为倾城姑娘。   倾城姑娘琴艺高超,一首《高山流水》弹得出神入化,弹指之间,仿若有余香透过嫚嫚红纱飘至身前,倪少梦惊奇地闻着这抹清香,让人不自觉神清气爽,抓着李宸煊的袖子惊奇道:“煊哥哥,这味儿闻着让人好舒服噢,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李宸煊遣来小斯倒了壶茶,淡淡道:“没有。”   倪少梦疑着目光望向了别处,前方左侧的圆桌上,一个衣着锦绣光鲜的男子正闭目嗅香,一张脸上有着绯色红晕,神情迷绯仿若在听着琴音做着绯梦,倾城姑娘的琴音时而高扬时而低伉,果真如高山流水般千回百转。   一曲已入尾声,琴声在缓缓中徐徐而散,那正做春梦的男子徒然睁开眼,大步向前掀了红纱一把抓起倾城的手就往外拖。   倾城姑娘被抓的疼了,急忙唤道:“请公子放手,抓疼了倾城。”   男子眯了眼,转头看向倾城,不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让本公子放手?”   倾城眼神一顿,黯淡委婉道:“倾城自不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介女子,请这位公子高抬贵手。”   “我呸!”男子恶言相向:“你不过一个出来卖的,别人叫你几声倾城,你还真当自个是倾城国色了?本公子看得上你,让你出来陪我喝几杯,银子银票还怕少得了你吗?少在这给我装模作样了!”说罢从衣袖里掏出几锭银子。   倾城身子一震,用力一甩抽回了手,不客气道:“我虽是一女子,在楼船卖艺为生,但从未做过苟且不结之事,也宵是个清白女子,又怎容公子这般污蔑毁我清誉?”   “清誉?”那男子见她这般厉色,顿时失了兴趣,冷哼了一声,又转头扫下四周,眼神一亮,就走到倪少梦见眼前,只听他缱绻道:“像这般妹子才算得倾城之色,洁然出尘,与那烛世卖身女子,岂止是天壤之别,完是无法比拟的,又怎敢自喻清誉?”   倾城脸色瞬间煞白,一双手握得死紧,倪少梦也觉不可思议,她看到倾城姑娘看她的眼光中仿若透着无尽的痛恨,那是一种女人对女人之间的深恶痛觉。   她一把推开那男子就走向倾城,满是歉意,“倾城姐姐,你别听那人胡说八道。”   倾城不怒反笑,疏离道:“妹妹无需如此,这公子说的虽不尽全对,却也是□□不离,倾城不过命贱之人,早已认命,本是如此,却也是无从否认。”   倪少梦急忙道:“倾城姐姐,不是这样的,你别听那人胡说八道啊!他是个混蛋!王八蛋!”   倾城笑笑,浅浅地走进了里屋,妙曼身段之后,竟绕着一股让人想去追寻的妖娆。   倪少梦失望地吐了口气,狠狠瞪了那男子一眼便坐下了,而身旁的李宸煊正在看书,对于刚才发生的那点事,他似乎全然不知,她泄气似得的趴在圆桌上,埋头要睡不去理会那些烦恼。   接下来。   是戏曲。   一曲《贵妃醉酒》登台而入,饰演贵妃的是一个反窜的花旦,虽说是男子扮演,但此刻眼前的人却是身形款款婷婷而立一颦一笑都带着旖旎风光,他站在台上让人恍然觉得,竟是比女子还要娇艳上几分。   戏曲唱至中旬,台上的贵妃倚桌而坐,单手侧身支着下颚,另一手举杯饮尽,眼中散出的无尽旖旎,竟是看得看官们齐齐拍手叫好,倪少梦趴在桌上看得目瞪口呆,也不自觉跟着拍手叫美,一旁的李宸煊被她撞了一下,顺着少女兴奋的眼神望向了台上。   台上贵妃不胜酒力,面染红晕,却忽见一锦衣华服的男子从台下跃上,一把将醉酒的美人揽进怀中,轻佻着她的下颚如痴如醉。贵妃眼中一颤,愣了一晌还未反应过来,却见那男子抓起她的身子往后一仰,竟是要吻了下去。   看官们一阵惊奇!那男子一身装束全然不是戏服,这出戏唱了一半,竟半路跑出个男子将唱戏之人轻薄了一番,真是奇怪哉也,那贵妃脚跟着地站稳了身子,一把将那男子推开,开口道:“你这登徒浪子!”   男子挑眉,回应他:“小爷我不仅登徒,还是断袖,你又如何?”说罢又伸出手去挑逗那扮演贵妃的花旦。   花旦被他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花容失色,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世上竟有这种奇葩!   男子又向前一步,轻佻道:“怕了?”   花旦浑身一颤,急忙后退,惊恐道:“你,你别过来!”   男子无视掉眼前人的惊恐,一步步逼近,将那花旦逼至墙角,却被人忽然一脚踢开数步。   在众人诧异惊恐的眼光中,一个身着杏粉色衣裳,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站在花旦身将他护住,少女瞅着男子一阵厌恶,逼近了几步,那男子竟是徐徐后退,惊恐道:“姑娘且慢!”   这少女自是刚才趴桌有气无力的倪少梦,经过先前的事儿,她本就对这男子有些厌恶,一转眼的功夫,又见着他在欺负人,实是看不顺眼了。   倪少梦冷眼看他,没好气道:“干什么!”   男子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献媚道:“姑娘有话好说,不如你我底下桌上详谈?”   她看也不看那银票一眼,“我没兴趣!”一脚便是将这男子踢下了舞台。    ☆、第二十章:楼船中毒是何因      男子跌下台来,趴在地毯上捂着屁股恶狠道:“你可知道我是谁?下了这船,我要让你给我跪地磕头!”   倪少梦瘪瘪嘴,跳下台去要继续教训他:“好啊,那我就先让你在这船上变成残废,看你怎么让我给你磕头!”   男子被吓得惊了,“姑娘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了!”   倪少梦拍着手回到了桌上,此时小二也将晚餐端至,几道小菜,一个青菜炒蘑菇,一个小葱拌豆腐,一个西湖莲子羹。   少女动作迅速的扒着碗里的饭,吃着还不时望向身边吃饭的男子眉开眼笑。   李宸煊轻声莞尔,抬袖抚了抚她的乌丝,柔声道:“梦儿,慢些个吃。”   少女眼中星光璀璨,闪着光芒点头道:“恩。”但趴饭的速度仍是不减,狼吞虎咽得好似个饿死鬼投胎。   少女抬头:“煊哥哥,你怎么不吃?”随即又羞愧的低下头,小声道:“是不是梦儿吃得太多了,让煊哥哥没得吃了?”   李宸煊莞尔的脸上,闪现了一抹清浅的弧度,抚着少女的头,温柔道:“我还不饿。”   少女羞愧的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残羹剩菜,结论道:“煊哥哥,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是饿死的。”   李宸煊凝眸望她:“饿死的?”   “是啊,是啊,你看,每次一见着吃的,我都像个饿死鬼投胎一样,饭量惊人,估摸着肯定是上辈子吃的太少,所以这辈子要一并给补回来。”   闻言,正在喝茶的李宸煊被呛了一口,忽来了兴致:“是啊,我见梦儿也估摸着说不定是哪个饿死鬼投胎呢,不仅这般能吃,却是吃了也不长个儿,都不知道这些饭菜都去到哪里了?”   “啊!真的呀!”一张小脸顿时变作了苦瓜,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各种饥荒人如饿殍的形象,连忙摇头道:“才不要呢,梦儿才不是饿死鬼投胎。”她连忙推开眼前的米饭,“梦儿不吃了,梦儿才不是饿死鬼。”   李宸煊忽然笑了,将米饭再推至少女的眼前,温柔笑道:“方才是同梦儿开玩笑着,不是作真了吧?”   少女脑中的情景还未退却,听得他一言,又推开饭碗,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坚决道:“不要,梦儿以后要少吃点!”   李宸煊莞尔,也不再坚持,虽说小姑娘十三四岁是长个的年纪,但像她这般能吃,也着实有害无益,只要三餐按时,少吃点也是无妨,便不再言语,倒了杯茶   ,望向窗外的月色,浅酌了一口。   ……   明日山上一片和硕,树木繁茂而幽绿,山石四周绿草忡忡,爬满爬山虎的围墙旁的石案上,一个人坐在月下看天空中那弯半月,这人一身锦绣白衣,衣身上绣着白色的梅花暗纹倚桌而坐。   那人望着半月,一手抚着青笛,另一手掰着手指轻轻数了一下,叹了叹气。   自小宸子离开至今也才第十日,他却觉得每日度日如年,这些天来他除了每日给那个等死的家伙吹笛之外,闲来之事就是恶趣味整人。   无聊时候会跑去捉弄下明月宫的小弟子们,兴致来的时候偶尔在东殿里放一把小火,高兴的时候会在弟子练功练得兴起之时在空中上演一幕天人散银子   ,生气的时候会往大伙吃的饭菜里加把泻药,让整个明日宫里的人上吐下泻,也只有这般低落的时候才会安静地坐在树下望月兴叹。   慕容雪低头摆弄下自己的衣袖,又是叹气,他虽是万般不愿留在这明日宫,但小宸子让他留下,他就留下了。   他伸手探去腰间,想去抚摸那随身所带的翡翠腰牌,却扑了个空,顿时才想到小宸子那日下山时,自己偷偷塞进了他的衣袖里了,想到这他哑然失笑,忽然明   白了欧阳明日对自己这般放纵的缘由。   他呆在明日宫的这些日子以来,他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不管他如何在这明日宫胡闹瞎搞捣,只要他不离开明日宫半步,任他把这江湖正派之地搞得如   何乌烟瘴气,欧阳明日也全然只当闭眼不知,为此他还小小的感动了一番,他想,这就是所谓的兄弟情谊吧,不过就欧阳明月目前的情形来说,最多再能拖得二十   来日,若二十日后小宸子仍未找到那神医馒头帝,只怕那小明月只能一命呜呼了。   思及至此,他忽然又想到,要想请得着神医馒头帝替人看病代价可是巨大,要是为了要救小明月让小宸子丢了眼睛,他也绝是不愿的,顿时对欧阳明日的厌恶又更深了些,内心里交错挣扎着要不要现在就走人。但没有他的笛音做辅的话,欧阳明月只怕是明日就挂了,他若是挂了,就算是小宸子找到神医馒头帝也是回天乏术了,但以小宸子那性子,若是他真的走了,往后只怕小宸子一辈子也是不会原谅他的。   唉!   慕容雪思前想后的挣扎着,终是叹了口气,喝了口闷茶,只盼着那小宸子找不到神医馒头帝。   ……   “快来人啊!有没有大夫啊!”   “快救救我家公子啊!”   楼船大厅内,刚才在吃饭的人中有一人腹部剧痛,倒地口吐白沫,他身旁的人拼命呼救,顿时一大群人围了过来。   倪少梦一把挤进人群,看到那人只觉得他罪有应得,这人便是那先前欺负了倾城姑娘又调戏了花旦的那登徒浪子,他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拼命的地抽搐,仿若羊癫疯发作,那仆人将他抱至怀中,拼命呼救,却也未见得有人挺身而出替他看病,倪少梦站在一旁觉得是他为人太坏,就算是有大夫在场,只怕人家也是不愿救他。   “啊,大哥你怎么了?”   又有一人发生类似情况,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一时间,患病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两个,三个,大厅内开始人心惶惶。   有一个人缓缓走来,替这些人把了脉。   “煊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这替人把脉的人正是李宸煊,他从袖中抽出一包银针,在一个患者身上且试了一试,几针下后,那患者的情况有所好转,正当大伙心安时候,他拔出一根插入   的银针,只见那入体的一端,黑如墨色。   李宸煊淡淡道:“毒。” ☆、第二十一章:擦肩而过神医帝      “中毒?”   “怎么会!”大伙儿惊慌!   李宸煊缓缓站起,替方才所有的中毒者都施了一遍针,银针却全数变黑。   他皱了眉,“全是中毒。”   船上人心惶惶,有一人又倒地抽搐,李宸煊替他施针,淡道,“中毒。”   他起身走向桌案,将所有桌案上的菜都用银针试了一试,银针并未有变化,又将所有桌上的茶都试了一试,同样,也并未有变化。   饭菜内无毒,茶水内无毒,短短的时间内,这些人又是如何中毒的?   正当他并无头绪时,只听梦儿指着他布包里逐渐发黑的银针惊叫起来!   那些银针是方才用来同时试饭和试茶的。   可刚才试完后,银针并未有任何异样!   眼下这般,却是……   李宸煊找来一碗菜,又拿来一杯茶,从布包内抽出一根干净的银针,先从菜里扎了下,银针未有变化,又在茶里放了下,也未有变化,他将银针晾至一旁,静   静观察。   果然!   片刻之后,那银色的针仿若染墨一般,渐渐变化,渐渐变黑。   “菜中无毒,茶中无毒,但两者混合,便成了毒。”   人潮涌动了起来,议论声滔滔不绝,许多人像是放下了心口大石般重重叹了口气,又有许多人开始惶惶不安神不守舍。   噗咚,有一人跪在李宸煊面前,磕头道:“公子救我,公子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数人紧接其后,异口同声道:“公子救我啊!”   李宸煊望向众人有些悲悯,他沉默了半晌,只是叹气道:“此毒,我解不了。”   众人一阵失望,倪少梦望着李宸煊心里也觉得很难受,她刚才是吃了很多菜饭,但她没有喝茶,煊哥哥喝了茶却并未有吃菜,所以他二人都没有中毒,可望   着那些中毒的人,她的心里真的好难过,到底是什么人,心竟这样狠毒。   她走过去,摇摇李宸煊的衣袖,难过道:“煊哥哥,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李宸煊沉默,望着她的眼神,又似有不忍,柔声道,“我虽不能解毒,却可暂时缓解一些痛楚。”   他走过去,替那些中毒的人逐个施针。   那些中毒者均是好转了些,虽还是面色铁青,但已不再口吐白沫,稍好一些的还能站起来行走。   倪少梦大喜过望,却忽然看得李宸煊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   她急忙跑过去扶住他,“煊哥哥你怎么了?是累了吗?”   李宸煊伸手让她不用担心,柔声道:“无妨。”她将李宸煊扶到桌上,他已是全身沁汗,让小二重新泡了壶新茶让他喝,李宸煊倒在她怀中,沉沉地睡了。   其实,这些人中的是西域之毒,中原自是无药可解,下针其实也并无大用,只能全自凭身真气输入到银针内,堵塞住毒气蔓延的经脉,来缓解症状。   若是中毒者只此一人,李宸煊救治起来也并无大碍,但一船的中毒者都需要他的真气救助,这番轮番下来没有因为耗费过度而导致真气力竭已是他根基扎实,真气浑厚的缘由了。   楼船大厅内一阵安静,没有中毒的人都回房休息去了,中毒的人都在大厅里,有的躺着,有着坐着,每个人心里都在寻思着如何解毒,有些坐着犯困着也已是   沉沉睡着。   没有人注意到,一道蓝色的身影,从地面缓缓爬了起来。   楼船正在河川上行驶,那道蓝影缓缓步入船台上,若是有明眼人,自会看见楼船侧身位竟又另一艘大船靠在一旁,从那船上跳下一人,那人站到楼船台夹板上   ,背身而立。   蓝影问:“你是谁?”   “能解你毒之人。”   “果真?”   “却是可解,不过……”   “不过什么?”   “你要付出些代价罢了。”   ……   那锦绣华衣的蓝衫人摸黑着走进大厅内,只听他大声喧嚷着:“本大爷的毒解了。”把大家都给吵醒了。   李宸煊是第一个被惊醒了,而那些也未睡去的中毒人闻言都急忙看了过来,却见那蓝衫人的两眼中已然无物,两个巨大的血洞挂在他的脸上不时有鲜血流出,   面目狰狞得让人看着就感觉害怕。   众人看得一阵哗然。   却听那蓝衫人得意道:“不过是失了双眼睛,却捡回条性命,有什么好惊奇的!总比你们这些连命都保不住的人要来的强得多,起码大爷我还活着!”   倪少梦冲过去抓住他的肩膀,“那挖你眼的人在哪!”她天真善良,虽然不太喜欢蓝衫人,但也是不乐意见到有人这般残忍,既是救人,又何必害人!   蓝衫人满脸不屑,“别想了,他已经走了。”   倪少梦望着蓝衫人脸上的两个血洞,背脊一阵冰凉,“这船行驶在河川上,他又没长翅膀,是怎样走的?”   蓝衫人摊手道:“他确实已经走了,你若不信,你去外面看看,我就在夹板上遇见他的!”   倪少梦还未走出,却见李宸煊已然出去。   船台夹板上空无一人,走至边缘处,才现得另一艘船只余得一尾残影在月色中渐行渐远。   倪少梦担忧的望着李宸煊,心想这人这般残忍救人又害人真是让人有所气愤!却不知道这人却是李宸煊踏遍三疆五海也要寻找之人,她安静地站在李宸煊身旁   ,望着他看着那一尾残影发呆,总以为他心里会替那被挖眼之人难过许久,却只是见他淡淡道:“这里风大,进去吧。” ☆、第二十二章:西域奇毒夜饮血      第二日清晨。   楼船大厅,一个中毒的人挥舞着胳膊说:“咦?我好像没事了?”   另一个中毒的人站起来,走了几圈,惊喜道:“是啊,我好像也没事了。”   “真的耶,我不难受了啊。”   “真的没事了吗?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此人此话一出,刚才精神百倍神清气爽的人,瞬间仿若都像被淹了的黄花菜似得。   李宸煊握住其中一人的手替他把脉,展颜道:“已经没事了。”   众人一阵惊呼,那些人一个个排着队走过来让李宸煊把脉,生怕他一个弄错让大家伙儿空欢喜一场,一番轮番把脉下来,却实证实此毒已解。   李宸煊翻着《西域奇毒录》,替大家解惑:“此毒名为夜饮血,是西域的一种奇毒,此物本身无毒,但与茶水混合后,才会变成为毒,中毒者,上吐下泻,四肢抽搐浑身无力,只要中毒者在中毒的那一夜不饮水,等到第二日便不药而解。”   高兴声,叫嚷声,一阵阵传来。   却听得有一声巨响震彻楼船。   门口处,那昨日被挖眼的蓝衫人将仆人手中抱着的兰花花盆狠狠地砸在地上。   他愤怒地歇斯底里地叫唤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有一人身着黄衣从后台走出,那人面目娟秀,走路如若柳扶风,这女子自是昨日被这蓝衫男子欺辱过的倾城姑娘。   倾城走至蓝衫人身前,峨眉微蹙,故作惊呼道:“公子昨番那还般风流倜傥,怎奈今日变得这般摸样!”   蓝衫公子被气得浑身颤抖,一脚将倾城踢倒在地,那张眼的地方被覆了一层白色的纱布,纱布处,鲜血四溢,他恶狠道:“你这贱货,也敢来取笑本公子?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倾城自地上爬起,整了整衣衫,依旧是那般貌美,轻笑道:“倾城怎敢取笑公子,只是不知公子怎生才过了一夜,就变成这般模样了,一想到公子昨日那般风流倜傥的模样,倾城就替公子心疼呢!”   那男子牙齿咬得霍霍作响,一出手,抽了倾城一耳光,恶道:“你这贱货,这毒是你下的对不对?在这船上也就你对我这般恨之入骨了!”   倾城面上一惊,显是被吓了一跳,捂住脸,泪光连连:“公子冤枉,小女子不是江湖中人,不懂武功,也不通药理,哪里会有毒来加害公子啊!公子你莫要再冤枉了倾城!”   蓝衫公子被她一说仿若信了,踢了一脚,向前翻了一张桌子,朝着众人恶狠狠喝道:“谁!到底是谁!这般对我!”   “是你对不对?”他随手抓起一人的胸口,怒喝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那人被吓到了,急忙推开他,后退了几步:“你别信口雌黄,昨日我也中了毒!”   他又向前一步,抓起另一人衣袖,怒道:“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要害我!”   一连几人都被他吓得魂飞魄散,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一个疯子!昨日他自己为了活命自己心甘情愿丢了眼睛,眼下却又怪他人谋害于他,心态不端也就罢了,他简直就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啊!   众人被他吓得纷纷退出了大厅,倪少梦吓得缩在了李宸煊的怀里,李宸煊轻抚她的黑丝,柔声道:“梦儿不怕。”   一炷香后。   “啊!”住房处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   “你!你干嘛!你走开啊!”倾城的房外两个奴仆一左一右守在门外,屋内蓝衣公子眼覆白纱将她扑倒在床,倾城的薄衫外衣已被剥下!一连连的叫声,传得人人得见。   房外已有几人匆匆赶来。   奴仆将人挡在房外,几个来人怒气冲冲,怒眼相对,眼见就要打起来了。   “放开我啊!你快放开我!”倾城的惊叫声让人听着有些心痛,几个男子也顾不得其他,跟那两个奴仆打了起来。   等到李宸煊和倪少梦赶来时,双方已经扭打作一团。   李宸煊推门而入。   床上女子的衣衫已被人撕开一大半,那男子将女子扑倒在下,欲作苟且,听得有人进来,冷了脸道:“王强,你不去门口守着,进来坏小爷我好事干嘛?”   女子惊呼道:“公子救我!”   李宸煊默然,一把点了蓝衫公子的穴道,倪少梦急忙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衣裳给她穿上,外面打作一团的男子,也都纷纷冲了进来!   几个人一拥而进,将倾城的梳妆柜打翻了去,台面的物品散落了一地,一个小圆球从一堆物品中滚了出来,那圆球上绘画着各种异样纹路,没有人识得出那是什么图案,倾城眼见也顾不得衣裳还未穿好,光着脚丫便跑来要捡,却被李宸煊一手拾得,递了给她。   倾城握着小球,松了口气,却听得李宸煊淡淡道:“姑娘怎会有这西域奇毒,夜饮血?”   倾城浑身一颤,脸色雪白如鬼,先前那些要救她的男子也纷纷白了脸,她急忙道:“公子在说什么,倾城不大能懂。”   李宸煊阖眼,仍是淡淡道:“此球上所描绘的是西域图案,中原自是没有,在西域不比中原,用来盛粉类的药盒,均是这般圆球的模样。”   倾城握紧手中小球,脸色雪白:“公子说笑了,这小球上的画乃是倾城无聊之时所作,又怎会是什么西域之物。”   李宸煊道:“姑娘把此球掰开,便知我言。”   倾城将小球藏到后背,退了几步:“公子,此物乃是小女闺中之物,怎能让你等这生男子看得!”   李宸煊看她一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拉着倪少梦转身走了。   待他走出几步后,身后却传来倾城的尖叫声,李宸煊向前脚步微顿,想了一想,但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午。   楼船里开始流言四起,听闻那倾城是敌国奸细,是卖国贼,听闻有人在那圆球内不仅找到了夜饮血,还有她通敌卖国的信件,信内大致是写着让她跟着这艘船一起行至长安,以美貌诱某大臣,顺利进入平国核心位置,以便与更好的获取消息通敌卖国。   李宸煊坐在大厅喝茶,对那些传言不大感兴趣。   倪少梦却听那些人说的啧啧称奇,觉得这倾城也太胆大包天到不可思议了。    ☆、第二十三章:东川岛上星辰漫      楼船行至东川,逐渐靠岸。   此地乃是河川上一独立的小岛,被称为东川岛。   一些来此经商的商贾已然下船,听船员说此船会在这里停留三天,李宸煊领着倪少梦牵着两匹马想去这河川之上的小岛走走,兴许他们运气好的就能遇到神医馒头帝了。   倪少梦骑在白马上,李宸煊牵着两匹马走在河沿小路上而缓缓而行。   “煊哥哥,听他们说,前面还要走半个时辰,才能进着岛上的村庄呢。”少女笑如银铃般的在马上甩着腿,笑嘻嘻地朝牵着马的男子说。   “梦儿,累么?”方才他已经牵着马走了莫约半个时辰了,小姑娘家的,即使是坐着,对着烈日而行,也应该是会辛苦的。   “不累!”马上的少女极其乖巧,“煊哥哥,要不你来骑马,梦儿给你牵着吧。”   李宸煊柔声道:“不用。”从马背上的包裹袋里拿出水壶递给少女,“喝一口吧。”   东川岛上的小镇并不太热闹,人们穿着朴素简洁,也并未有太多的花哨装饰,就连大街上的房屋建筑也是如此,简洁二字即可概括全部!   “咦,二位客官可是外地来的?”店小二用抹布扫了一下桌子,眼尖的说道。   “是啊,小二哥你的眼力真好。”   店小二面上稍红,“那可不,咱这小岛上都是民风简朴,像这位公子这般穿的锦绣华丽,一看就是外面来的。”   “嘿嘿。”倪少梦笑笑,肚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咕噜声,她不好意思的捂着肚子小声道:“小二哥先来点吃的吧,我饿了。”   “好咧!”店小二端来好些个大碗,是最普通最下等的粗碗,但碗里的东西倒是让倪少梦大吃一惊。   红烧翅肚,红烧猪肘子,宫保鸡丁,生炒腊肠,西湖牛肉羹……一个个都是肉中美味。   她咽了咽口水,很是吃惊,“小二哥,您刚才不还说你们这……民风简朴吗?”这桌子菜,哪里是简朴啊,普通人家就算是过年也未必能吃得上的,她本来还以为上来的会是馒头包子卷子之类的面食,没想到竟是这般的奢侈的美食。   店小二不置可否道:“民风简朴是不错啊。”他端起一个碗递到倪少梦面前,“你看!这碗都是最下等的粗碗,还不算简朴啊?”   倪少梦呆了呆,指着碗里的菜道,“可这菜……”真是奢侈啊!   店小二打趣,“您二位的身份,自是吃得起这菜的,我这上菜可是根据人来的,啥人吃啥菜。”   倪少梦伸出手去准备去摸钱袋里的银子,却忽然听得身旁的李宸煊道:“小哥,这菜给撤了吧,我们来几个小菜,几个馒头就成了。”   店小二撇撇嘴不乐意,这可是他故意挑的菜,他们这东洲岛穷乡僻壤的,好不容易来了头大肥羊,这都还没宰,人家就先跑了那怎么成?   只得笑嘻嘻凑过脸来道:“嘿嘿,公子啊,我看您们这二人出身都不错,那粗茶淡饭烧饼馒头的,怎么能吃得惯呢?要吃坏了肚子可就不好了,再说了这菜不是正对了您和这位姑娘的身份吗?”   李宸煊哑然,他出身富贵自是从小吃得比这般更好,但眼见店小二那般期待的目光正准备应允了,身旁倪少梦却是忽然一声惊呼,“呀!钱袋不见了!”店小二立刻冷了脸,李宸煊淡淡一笑,两人尴尬的走出了这家店。   一走出这家店,倪少梦迅速从衣袖中掏出两个钱子来,去隔壁烧饼铺子买了两个烧饼。   “梦儿。”李宸煊接过烧饼正准备问,话却被倪少梦接了过去,她泄气道:“煊哥哥,梦儿没有骗人,钱袋真的落在船上了,这两个钱子是我身上最后一点钱了。”   店小二在店门口看着这两人一人拿个烧饼出了镇子才不屑地呸了句,“没钱还装什么大爷,穿的光鲜亮丽,兜里却没个子,真是丢人!”   ……   东川岛的树林里的小道上,两人走了几个时辰早已出了小镇,往小岛的深处方向走去。   少女奔奔跳跳的走着看似心情很好,仿佛一点都不为吃饭着急担心,她笑嘻嘻地道:“煊哥哥,你饿吗?”   李宸煊本是走的很缓,消耗也不算很大,但被她这一问他倒真是觉得有些饿了。   这一天下来就只吃了个烧饼,走走也早就消化掉了,本在想着应该如何填饱肚子,倪少梦却一屁股坐下就要休息,各自找了块大石头坐着,少女没坐一会儿嚷嚷了一声便跑了。   “煊哥哥,你看,这是什么!”不一会儿她高高兴兴跑了回来,手里还多了只兔子!笑嘻嘻道:“今天咱们吃烤兔子!”   李宸煊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那杏粉色的身影已经跑到一边去开始生火准备烤兔子了。   李宸煊莞尔,挽了挽衣袖也想过去帮忙,却发现那那个杏粉色的身影已经架好支架,生好火了,动作迅速老练,仿若从前她就是以此为生的一般。   “煊哥哥,味道如何?”少女从支架上取下一大块兔肉递给李宸煊,笑嘻嘻看他撕下一小块肉,秀气的塞进嘴里,凑过去满是期待地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李宸煊缓慢地含了一块放嘴里,他出生富贵,吃的都是家里大厨精心烹制的山珍,哪里见过有人在野外路炊的?本就满是惊奇,这一块兔肉还未吃就已经有些抵触,但这含到嘴里的味道,似乎——还别有一番滋味!   他嚼了几口,极慢地品味了一下,终是在倪少梦满眼期待的眼神中展开了颜,笑道:“恩,好吃。”   “真的吗?”少女满面惊喜,仿若得到了全天下最美好的赞声,欢呼着又递上去一大块,开心道:“那多吃点,多吃点!”   “恩,好。”   两人围着篝火在漫天星辰下把那只野兔吃了个精光!   相互靠在一颗巨石下看浩瀚星空。   “煊哥哥,你看,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我娘!”   少女指着一颗闪亮的星,眼中充满憧憬,“虽然我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她,但她应该也是很爱我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失散了。”她用‘失散’两个字来体谅从未谋面过的那位母亲的作为,仿若一点都不像别的孤儿对抛弃自己的生生父母那般怨恨到死。     李宸煊听她说着,却不知道为何心下也是一阵酸楚,他忽然间想起了他娘亲,儿时的记忆悠然忆起。   “煊儿,跑慢些!”年轻的李夫人站在大院里笑的满面和蔼,她身子骨不好,一般都不能出屋里太久,那是生李宸煊时落下的病根子。   三岁的李宸煊个头小小的,胖胖的,他还太小,也不懂得为什么娘老是呆在屋里不愿出来,今天好不容易把娘拉出来了,一定要让她陪自己好好地玩一下,一想起平日里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娘陪着玩耍时,他就很不高兴。   小小的个子在院子里围着娘跑来跑去,跑来跑去,欢快得不得了。   他跑着跑着一时间把爹爹出门前所有的嘱咐都抛之脑后了,他实在是太爱娘亲了,小小的身子毫无预警的一把扑进娘的怀里,细细软软的声音,撒娇里带着恳求般的语调道:“娘,煊儿想要抱抱,娘抱抱煊儿好不好!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就行!”别的小朋友都有娘抱,而他的娘,几乎在他记事以来,从未抱过他!   “煊儿。”看着把自己的腿抱得紧紧的小小身子,李夫人心里一阵酸楚,她知道煊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每当看见别的娘在抱自己的孩子的时候,煊儿总是若无其事的从旁走过,他虽然从来不说,但为娘又怎么会真的不懂?她的眼中蓄着泪,颤抖着握着孩子的手,颤巍巍地说:“好孩子,娘抱你,娘抱抱你。”   小小的孩子仿若听到了天下间让他最满足的愿望,眼中闪着星月,不可思议道:“真的吗!”   李夫人看他这般,颤动的身子更颤抖了,她呛咳了几声,缓着气道:“真的,来娘抱抱你!”说着就把小小的个子往上提到了自己的胸前,鼓着最大的气力,跄踉着身子,将这粉雕玉琢般的孩子紧紧的抱在了怀中,这还是她第一次抱着她的煊儿。   “噢噢噢噢!煊儿有娘抱了,煊儿有娘抱了!”怀里的孩子高兴得乎天喊地,再怎么听话懂事他到底也还只是个孩子,把爹爹平日教的礼数全然抛在了脑后,一把抱着娘的脸亲亲亲亲,亲了好多好多下,他高兴得不得了。   “娘,以后每天都抱抱煊儿好不好?”怀中的孩子无比满足的沉溺在娘的怀中,埋头低声地恳求着,一双眼睛望着自己的衣领,生怕看到娘眼中的拒绝,低低的声音说着仿若自己才能听到的话,煊儿会乖的,煊儿乖乖的娘肯定就会愿意抱煊儿了。   当孩子还沉沁在自己的喜悦中时,却听到娘的贴身丫鬟的惊恐呼叫声,“夫人!夫人!”   ……   李宸煊恍惚着想着,却听到身旁倪少梦吃吃地低声呢喃着:“梦儿没有娘亲,没有爹爹,但梦儿有煊哥哥,梦儿就很知足了。”   他看着少女,仿若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小小的身影,那般在常人看似最平常的东西,在他们心间却宛若珍宝,他伸出手抚了抚少女额前的碎发,柔声道:“煊哥哥会永远陪着梦儿的。”    ☆、第二十四章:梦儿被抓认妹子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全亮。   “煊哥哥,我们今天吃土豆好不好!”少女从身后神奇般的变出几个鸡蛋般大小的土豆,献宝似得送到李宸煊眼前。   李宸煊怔怔的看着倪少梦满是吃惊,这荒郊野岭的她不但能打到兔子,还能挖出土豆!仿佛就算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她也决然不会饿死的!   他看着她拿着几根较粗的树枝在土里凿了一个大洞,又找来一片大大的树叶,把土豆包在树叶里面扔进土坑里,再在坑里生了一把火,笑嘻嘻道:“煊哥哥你在这边等等,我去那边摘几个果子来,让你解解渴!”说罢一溜烟的就跑远了。   李宸煊望着地上不断冒烟的火坑,忽然间觉得有些好笑。   这才一天工夫,两人就从世家公子和小姐变成了原始人,靠打兔子,挖土豆,凿地洞烤土豆为生,他活了十七年,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生也可以这般的过,生活自在,天蓝绿草,以天为铺,以地为席。   倪少梦去了已经一炷香的时间,李宸煊估摸着想去寻她,但看着地底的火坑,忽是有些不舍的情绪生出。   他稍稍思索了一番,捡了一片大叶子过来,将火坑里的火熄灭,用树枝将那几个烤熟的土豆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包在叶子里,朝倪少梦走开的方向寻了过去。   走了约十里路,莫约能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片很大的果园,果园里各种果树上结着五彩斑斓的果子,映着阳光熠熠生辉。   一个杏粉色的身影在果园里东窜西窜,身后还跟着一个挥舞着锄头的大婶,少女边跑边摘果子,大婶边追边气,一张脸红了绿绿了红,煞是好笑!   李宸煊站在原地搬了块石头坐下,他把叶子里包着的土豆放在腿上,又拔了根脚边的狗尾巴草把叶子捆绑住免得土豆从叶子里滚落出去,才拍拍衣袖上的灰尘,坐在石块上看书。   不一会儿,一个杏粉色的身影已经甩开大婶跑了过来,她笑嘻嘻捧着一满怀的果子,一想到那追着她把园子跑了数十圈的大婶就是一阵狂笑,“煊哥哥,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个人追着我在果园子里跑了十几圈啊?那人太好笑了!”这说话的人抱着一满怀的果子,笑的全身颤抖。   那看书的人头也不抬,淡淡道:“没看见。”   少女撅嘴心下失望,那么好笑的事情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顿时也失了取笑的兴味。   抱着一怀里的果子跑到湖边去洗了几个,挑了一个最大的塞进李宸煊的嘴里,又爬到他身后的树上去掏鸟蛋儿,谁知道偷鸟不成蚀把果子,蛋没偷到,被鸟妈妈一啄,不小心把树上的蜜蜂窝给弄得掉下来了,当下捂着脸拖着李宸煊就一阵狂奔,等到终于跑到没有蜜蜂的地儿,两人却早已成了包子脸。   因为光顾着逃跑去了,那满怀的果子从怀里一个个掉落,连那被李宸煊带来的土豆包也丢失了。   这一顿,两人又只是一人吃了一个番茄……   好饿好饿好饿,她真的好饿啊!   她这么一个大饭桶居然连续两天加起来都只吃了平时一顿的量,又想起自己上次在煊哥哥面前信誓旦旦说的不要做饭桶的话,只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李宸煊走在前面,她踌蹴地跟在后面,跟着跟着,就想出一个馊主意!   要不——让煊哥哥就这样先走着,至于她嘛......   就先在这边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饱肚子的好东西!   ……   鹅黄色衣衫的男子一手里拿着一本书边走边看,另一手牵着两匹马儿已经渐行渐远。   草丛里一个杏粉色的身影手里握着一根拇指粗细的树枝拼命的刨土,她刨了好久,终于土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冒出了头!   那女少继续刨啊刨啊刨啊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她刨出了一个——番薯!   但这番薯长得实在不像是个番薯,特别是刚出土那会儿,怎么看都像是个假冒的土豆,倪少梦握着圆滚滚的番薯,沉呼出口气,她挖了那么久,终于是有点可以填肚子的东西了,大喜过望就要大步奔向李宸煊走的方向去追时,却忽然被人从背后用帕子捂住了嘴,晕了过去。   ……   这是哪?   当她醒来时在一间屋子里了,这屋子全木结构,房梁顶上的虫眼四处可见,梁架的中央处挂着各种大小不一的蜘蛛网,脚旁边堆着一堆黄草,这应该是一间杂物房,而她此时全身被绑在一根粗壮的房梁柱下,四肢动弹不得。   “你是谁?”屋外走进一个男人,这男人一身粗布衣衫邋里邋遢,长得也三五老粗,皮肤黝黑,一看就像是常年在地里干活晒成这般颜色的。   倪少梦讶异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绑她!   那人走了进来,一脸黝黑的肤色看起来像块灰木炭,那灰木炭走进来见着她不知是为什么忽然变得有些扭捏,完全不似刚才那三五老粗的样子,倒像个小媳妇一般,扭扭捏捏走至她的身旁。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倪少梦有些吃惊,扭动了几下被绳索绑的死紧的身体,叫唤道:“快放开我!”   灰木炭被她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显然是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竟然性子这般的古怪激烈,他站在那里古怪地看她半晌,才低低地道:“不是我抓你的。”   “那你把我放了好不好?”少女的眼中没有了刚才的敌意,试探性的朝那人弯了弯眼,委屈巴巴道:“我被这样绑着好难过啊!肩膀手脚都好痛啊!”   灰木炭没有说话,木讷地看着她,又看看那绑在她身上的绳索,疑是在辨别她话中的真伪,“我不能放了你,但我可以帮你把绳子弄松一点。”   倪少梦惊了一惊,眼中闪出惊喜,急忙点头道:“好啊好啊,那你快点哦,我好疼呢。”   她等了又等,那人也并未真的上前将她的绳索松掉,只是木讷的站在原地盯着她看,仿佛她是什么奇怪的怪物,只要多盯着一会儿,就会现出原形一般。   她被那人盯的火冒三丈,但眼下里也只忍气吞声,弯眼道:“你怎么了?可以帮我松一松绳索了吗?”   灰木炭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仿若完全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又向前走近了一步,直逼她的脸颊,倪少梦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就要发作,却听到那灰木炭忽然‘啊’一声大叫,像是见了鬼般,就跑出去了。   一会儿,又来了一群人!   那带头的人肤色如墨,黑的让人在黑暗中绝对分辨不出他来,是绝绝对对的黑炭头。   那人走进来见了她一脸喜色,他的身后还七七八八跟着几个男男女女,其中有一个就是追着她满果园子里跑的那个大婶,倪少梦尴尬的看着那大婶,心里已经明了几分,她偷了人家果园里的果子,被主人家给抓回来了。   倪少梦咬着唇,见那几人走来,一脸羞愧,本想着的等会直接跟人道歉,却看到那带头的‘黑炭’大步走来,直接解了她身上的绳索,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妹妹,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刹那间仿佛平地惊雷!   她呆呆的望着面前这个一脸乌黑的‘哥哥’,全身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然后一把推开那人,惊恐道:“你到底说什么啊!”   “妹子!我是你哥哥啊!”那黑炭头满脸掐媚,指着自己黑不溜秋的脸上,出了黑以外丝毫看不出有别的东西的地方,急忙道:“你看你看,我们都有胎记,你是我妹子啊!”   倪少梦怔怔地看着他如墨的肤色,实在不知道他说的那个胎记是什么,却看到那黑烫头找人拿了一盆清水过来,递到她面前,示意她看盆里的她自己,“啊!”她被盆里那个东西吓得魂飞魄散!   那本是一张娟秀美丽的少女脸,此刻却已是满脸黑点的马蜂窝了,她呆了半晌才凑过去仔细瞧了瞧那黑烫头的脸半天,终于理解他所说的胎记所为何物了……   原来他们家遗传下来的胎记竟然是——满脸的麻子!   倪少梦看着那黑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眼下她偷了人家的果子被人追的满园子跑,现在又落在了人家的手上,如果她矢口否认自己不是他妹子,告诉他自己的‘麻子’其实是蜜蜂所赐,那那个黑炭头‘哥哥’会不会再把她绑回去啊?   她怔怔地望着那黑子,有些悻悻然,又望了望那刚才绑着她的房梁柱,踌躇了半晌,才极其艰难地挤出‘哥哥’两个字,却见那黑烫头早已是泪流满面。    ☆、第二十五章:果园之争      “怎么样?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欧阳明日紧张地站在慕容雪身后望着躺在床上的欧阳明月。   “唉!笛声能镇压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慕容雪一身白衣胜雪,他本是活泼爱闹的性子,现在也是叹声连连,这些天他每天都给欧阳明月吹笛奏乐,时间一久对着床榻上的人也是有了些情感。   这欧阳明月本是每日午时三刻会发狂一次,现在已经演变成每日发狂三次,时间间隔从最初的二十四个时辰演变后来的十二个时辰再演变成现在的六个时辰,而此时距离李宸煊离开时,已经十二天了。   “唉!”欧阳明日的拳头握得老紧,自从欧阳明月被送回来那天起就一直昏迷至今,李宸煊离去至今他也找过许多大夫,但大多是摇头说命不久矣,为今之计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馒头帝身上了。   “宫主,司徒大夫来了。”那司徒大夫是每日替欧阳明月把脉诊断当下情形的大夫,其实对欧阳明月的现状也并无什么大的作用。   欧阳明日放了开拳头,沉声道:“请他进来。”   慕容雪识趣的让开了床沿的座位起身站到了侧边,那大夫每日如一般的替欧阳明月诊脉,每日如一的说着那些千篇一律的话,大概是知晓他的言语,他刚走来欧阳明日就摇头走出去了,满满的深沉写在脸上。   “大夫,坐。”慕容雪嘿嘿一声,用衣袖扫了扫那刚才被他坐过的凳子,悄悄退至一旁,看大夫诊断,那大夫果然千篇一律的诊断的,慕容雪无趣地走了出去。   他看到欧阳明日站在门口背身而立,见他那般落寞萧瑟的背影,慕容雪本能好心的拍了拍欧阳明日的肩膀,颇有些无奈的说了句‘节哀顺变’,却看到立刻转身老眼瞪得老大的欧阳明日,吓得往后跳了一步。   “你说什么?”欧阳明日脸色赤红,双眼瞪得老大,一副要吃人般的样子。   慕容雪‘哎呀’一声又往后跳了一步,喊了声‘鬼啊’便屁股尿流的跑回屋里去了,恰巧屋内司徒大夫正拿出一根银针准备替欧阳明月施针,却被他从身后一撞,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只见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大夫鼻子中央处还扎着根正左摇右晃的银针,甚是滑稽。   慕容雪干笑两声,不好意思的把大夫鼻子上的银针拔下,塞到他的手中说了句‘抱歉’又屁颠屁颠往后院跑了。   欧阳明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又望望躺在床上的欧阳明月,微微叹了一声,唉!   ……   “妹子!你吃慢点!还多着呢!”一张小木桌上,倪少梦左手端碗右手拿筷,拼命地一碗接着一碗的扒饭夹菜,那速度快到让黑炭头‘哥哥’和他的同伙们目瞪口呆。   “恩。”她已经饿了连续两天,每天就靠一个果子撑着,肚子里早就咕噜咕噜一肚子浆糊了,现在眼见了那么多吃的,她肯定要吃个够饱,好把那两天的饭都给一起补上才行。   一个管伙食的小弟将黑炭头拖到一旁,望着倪少梦的饭量,苦着脸的说道:“大哥,你这妹子未免也太能吃了吧,她这一顿饭吃下去,咱们几个一天的饭量都被她一顿给吃光了!”   黑炭头瞪了他一眼,“她是谁啊?她是我妹子!我妹子!我妹子在外流浪多年,现在好不容易重逢了,吃点饭菜就多大点的事儿啊?你怎么这般小气啊!”   伙食小弟扭捏道:“我这不是替老大您心疼嘛……”   伙食小弟是他们这群人中唯一读过点私塾的人,所以果园里所有的收入都是由他管理支配,而今这果园虽说看起来硕大,但每年所赚的银子也只够他们几人的日常吃饭,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去养‘老大’这个从天而降的饭桶妹妹。   黑炭头哈哈一笑,还沉沁在兄妹重逢的喜悦中,哪里知道伙食小弟在担心着什么啊,笑道:“二狗子你就别扫大哥我的兴了,我妹子长这么大我这做哥哥的也都没好好照顾过她,不过是吃饭上的这点事情啊,这么在意做什么啊?”   那二狗子听了脸上瞬间黑了,他苦脸道:“大哥,您看看,她一顿就吃了咱几个一天的饭量,这样算来养她一个人的伙食费足够养好几个人了,现在我们的收成也不大好,本来赚的钱就……”他瞅了瞅那狼吞虎咽的人,心里想着,要是还要养她,那他们就都得要饿死了。   黑烫头看他一眼,“我都不心疼,你替我心疼个屁啊!别说我妹子才吃了这么点饭菜,就算是她把我的整个果园都给吃光了,我也不心疼!”   二狗子吞吞口水,把正要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又看看倪少梦一口口的狼吞虎咽,心里仿若在滴血一般,却也只能勾腰哈背地连声附和道:“是是是,大哥您说的是,二狗子多话了。”只期盼这姑娘只是一时间饿昏了头,可别顿顿都这么吃啊,他们老大可真的没有他自以为的那么有钱啊!   “妹子,你这是前几日饿着了,还是每日都吃的这般多啊!”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一个小姑娘啊,要是在外头也这么吃的话,肯定要把人吓死的,哪里还有男子敢去追求她妹子啊,这个问题好像有些严重。   “这两日是饿着了,每日就只吃个果子,可把我给饿坏了!”那黑炭头听了忽是松了口气,却听到那少女又接着道:“每日吃的也没这般多啊,不过也不会少太多!”   那黑炭头听着略一沉吟,觉得她这般吃下去迟早要变成个大肥猪的,到时候别说是找对象了,就连身体状况也会出了大问题,不由地皱了眉。   他思前想后思索了片刻,竟是把倪少梦眼前的碗给端开了去,这一举动惹得两人的连连回头,那二狗子双目放光觉得自家老大终于脑子开窍了,而倪少梦则是闷头闷脑的不明所以,黑炭头‘哥哥’为什么把她的菜端开?   “我还没吃饱呢!”少女闷声道。   “大哥,您想通了?”二狗子兴奋道。   “妹子,不是我说你,女孩子家的怎么能吃这么多呢,这样吃下去你会长成猪的!”黑炭头好声好气地对倪少梦说,一转头竟是换了种语气对二狗子说:“你说我想通什么了?”   二狗子凑到黑炭头跟前讪讪一笑,对着黑炭头小声的咬耳朵。   “什么!”不知那二狗子跟黑炭头到底说了些什么,黑炭头听了瞬间黑了脸,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沉声问,“二狗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二狗子看看倪少梦,又看看黑炭头,想了想,点了头。   黑炭头让人把饭菜端了下去,又让人带倪少梦下去好好睡一觉,黑着脸跟二狗子一群人一路凶神恶煞的出去了。   ……   李宸煊在刚才走过的路上来来回回寻找倪少梦已经一个时辰了,他方才一直在边走边看书,实在是不知道梦儿在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这条路他已经来回寻过两次了,沉思中决定还是去刚才的果园子那边看看,才走至果园不远处,就见着几个人鬼鬼祟祟躲在外边商量着什么,待走近了才听到那几人在议论纷纷,大抵是说他们老大抓了个偷果子的小姑娘结果那小姑娘竟然是他们老大失散多年的亲妹妹,而且饭量惊人!   其中有一人不信,说两人都这么多年不见了,无凭无据的随便来个人都说是老大的亲妹妹,那他们这里不是成了善堂了吗?   另一人说,那亲妹子应该是假不了的,因为她和老大一样,都有属于自家的胎记,那胎记还长在脸上,一眼就能辨认的。   有一人问那到底是个什么胎记呢?   他记得老大那张脸上就算是有块墨迹估计也是看不到的……   方才那说胎记的人顿时住了嘴,因为这胎记是他们老大的一个忌讳,就是因为这生来的胎记,才使得他们曾经面色稍白的老大变成了如今这黑炭头的鬼样子,让人哪里还敢再去议论他家那胎记?   李宸煊凝神听了片刻,觉得他们说的那位小姑娘十有七八是梦儿不会错了,可梦儿的脸上洁白如玉又怎会有什么奇怪的胎记?   他想了想也没想通,伸手擦拭额间的汗渍,脸上却传来一阵刺痛,忽然灵机一动,算是明白了那所谓的胎记是为何物,不禁摇头莞尔,觉得这事有些滑稽。   果园的深处有一群以黑炭头为首的男男女女神色愤怒的赶了出来,而刚才在外面讨论的几人也加入了列队,一群人浩浩荡荡冲出了果园,李宸煊悄悄跟在后头,那群人走了近八百米就停住了,只见对面的道路上也站着另外一群神色愤怒的男男女女。   “姓高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带头的黑炭头朝对面的人大声叫唤,“你当我们黑炭果园是好欺负的?”   “我什么意思?”那对面姓高的头头扬了扬脸,也叫唤道:“老规矩,赢的人要获得对方的一亩地,及地里所有的果树。”   “我呸!”黑炭头不以为然,不屑道:“你这种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东西,谁有兴趣跟你赌?正面下战书,背后又让人去搞些无耻的小动作,你不觉得丢祖宗的脸吗?”   “按照设定的规矩来说,你若是不应战,便是认输。”姓高的听了不愤怒也不生气,仿若祖宗的脸与他毫无关系,眯眼阴脸笑道:“怎么样?这战书你是接还是不接?”   黑炭头怒眼蹬他,一双拳头握得死紧,恨不得眼里的火飞出来将那姓高的活活烧死,半晌才咬牙切齿道:“我、接!”又接着道:“不过,规矩我定。”   姓高的双眉一挑,嘿嘿笑着一双贼目中来回打转仿佛在计算着得失,“这规矩你我定了都不算数,要么请‘果园会’来定才最公平公正,如何?”   黑炭头听了‘果园会’三个字有些吃惊。   这‘果园会’乃是东川岛上的果园协会,会里的张会长素来以公正严明着称,要是这事儿真交到他手上去了照例来说是绝对的公正公平。   但那姓高的历来奸诈狡猾又喜欢在背后搞小动作,怎么可能会愿意把规矩交给果园会来定?那对他而言必胜的把握少了一半,这样的做法完全不符合那高扒皮的行事风格,他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怎么样,这事交给果园会去办你觉得如何?”高扒皮贼眉鼠眼的奸笑着,一副一切尽在他掌握中的神情。   “你难道觉得还有比‘果园会’更具备公信力的地方?”   “怎么会!”黑炭头连忙否认。   “那你是觉得张会长会处事不公?”高扒几句话就轻描淡写的将黑炭头带入了‘笼’中给他公然套了个不尊重张会长的名声。   要知道在这东川岛上张会长可是那正义的化身,谁敢对他不敬,会被老百姓打死的。   “绝对没有的事!张会长公正严明是出了名的,整个东川岛有谁不知道啊?”黑炭头怒了,朝高扒皮吼道,他怎么会不知道高扒皮的‘高招’凭着几句话就想借刀杀人,也太异想天开了。   高扒皮也不怒,一双鼠眼弯成了月牙,奸笑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此时我们在此等候张会长出题。”   黑炭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沉默了半晌,心想着不管怎样此事也是由张会长主持,估计那姓高的再怎么奸诈狡猾也不能左右张会长的决定,于是沉吟了半晌也带着身后的一群人掉头回去。    ☆、第二十六章:不似甜心似修罗      李宸煊跟着这群人后头,又回到了果园,他站在果园门口下望着头顶上的果园招牌微微吃惊,明明园内是姹紫千红的一片和硕景象,却非要叫了个煞风景的名字,它竟然叫‘黑炭果园’……   “妹子,你赶快回屋睡着去吧。”之前那追着她满园跑的大婶正跟在倪少梦身后亦步亦趋,生怕她一个不留神把这园主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子给弄丢了。   “阿桃姐,你为什么还不回家去?你家相公在屋里要是等不到你要着急的,你就别管我了,我在这园里转转就回屋去了。”少女一脸笑嘻嘻的跟大婶打哈哈,其实她也不知道这阿桃姐有没有相公,不过看她这年岁打扮,估摸着自己应该是没有猜错。   阿桃姐忽然站在了原地,眼中的悲戚一闪而过,又追了上来跟着她,“妹子,园主大哥交代了让我看着你,我怎么能自个儿回家去呢,你就当帮帮阿桃姐的忙,好生给我回屋里去好不?”   她转过身来狐疑地瞧着阿桃姐眼珠打着转,一脸笑眯眯的样子,煞是可爱,“好,那我回屋里去,阿桃姐你也早些个回家,别叫你相公当心了好不?”   阿桃姐愣了一下,她盯着眼前十三四岁的少女看,眼眶中有雾气朦胧,一股脑的感动就涌上心头,连忙点头道:“哎,好,阿桃姐听你的就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黑炭头替倪少梦准备的住房,少女冲阿桃姐露出两颗小虎牙才依依不舍的关上房门,房外的阿桃姐待她进去后在门外呆了半晌才沉沉地叹了口气走了。   屋内,倪少梦趴在门上,透过门缝偷偷的关注着屋外的情况。   等到那阿桃姐走了许久她才微微一笑,又假装推开窗户去看天色,确认她真的走远,屋外又无人守候时准备关窗走人,却被一阵忽来的风将窗户吹了个大开,等她急忙关好窗户后,屋内已是多了一个人。   来人身段轻盈,体态婀娜,身着一身粉色薄纱,轻纱遮面,且额间有一朵浅色的月牙儿,望着关好窗的少女,盈盈一笑,唤了声:“梦儿。”   “你来做什么!”杏粉色衣裳的少女瞬间冷了脸,一股凌厉的凶煞之气从她周身散发出来,一双眼眸冷得如十二月的寒冰,完不似之前那天真活泼的少女模样,有种让人望而退避三舍的戾气。   “呵呵,那么凶做什么?姐姐来看看你啊。”粉色薄纱的女子笑得轻盈含蓄,周身上下有种大家闺秀的气质,但似乎对这忽然变色的少女也毫不惧怕,呵呵笑着,“是姐姐错了,梦儿若是不凶又怎生对得起这‘修罗’二字的名号!”   “你来做什么?”少女小小的身子比那粉色薄纱的女子要矮上一个头,却气势依旧,冰冷的字语间透着无情,“有话快说!”   “没什么。”女子微微嗔道,洁白的玉手中始终在把玩着一个碧玉葫芦,微微笑道:“不过是路过此处,来与妹妹叙叙旧罢了。”   少女转身背对着女子,冷漠道:“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梦儿,你怎生这般对师姐说话?”女子语调柔柔软软的带着委屈的腔调,“好歹这世上你我也是最近亲之人了。”   “你说完了没有?”本是背对着女子的少女,忽一转身已是站在了她的身旁,一柄冰冷的匕首架在女子的脖间,冷冷道:“你若再跟我胡乱攀亲,就别怪我不客气!”   “唉!”女子叹了口气,伸出手推开了女少的匕首,自袖间拿出一物,缓缓道:“不愧是修的无情道,果真无情!就是此物,你自己看吧。”少女接过那一物后窗户无风自开,那刚才还站在她身旁的女子已是不见了踪影。   “梦儿。”门前去而复返的阿桃姐在轻声呼唤着,这语调轻柔得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也许是怕屋内的少女真的熟睡了,她才这般轻柔着吧。   “哎!阿桃姐,我在呢!”窗户被人从内推开,一张笑嘻嘻的脸探出窗外,“快进里屋来坐。”   “妹子,你这屋里布置的可真是雅致,园主对你真的很上心呢。”   这说话的自是阿桃姐,她年纪不小二十好几,在这果园里也好生呆了十几个年头了。黑炭头‘老大’也不是什么文雅书生就一粗人,能把这房间打扮得这么雅致,一看便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倪少梦闻言才正眼观察了这间房。   这是一间女子闺房的布局,一入门便是一副绣满牡丹花卉的屏风,门的右侧挂着一副水墨山水画,入了屏风后才见得一张梳妆台,台面中央处有一块圆形大铜镜立着,台案上摆着各种女闺梳妆之物,一把紫檀流苏梳就正放在胭脂盒的上方,要是靠的近了些隐约还能闻得见一丝淡淡的紫檀香味。   “阿桃姐,这不就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吗?”女子的闺房大多都是这个样子的,她真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或是特别的。   阿桃姐露出一张笑脸,“没错,这正是一间女子的闺房,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不过……”她特意拉长了尾音,“特别就特别在这样一间房出现在咱们果园里这种地方。”   “啊!”倪少梦掩着嘴做不可思议状,惊呼道:“这该不会是哥哥金屋藏娇的地方吧?”   “哈哈。”阿桃姐被她逗得笑了,“园主连夫人都还没娶,又怎么会来藏娇?”   “咦?为什么他不成婚呢?也二十好几了呢!”   “这……”阿桃姐瞅了瞅倪少梦,想了想道:“我们还真不知道,兴许是没遇上合适的对象吧。”   “真是可惜。”倪少梦失望的看着阿桃姐,“阿桃姐你已经有夫婿了,要是你还未嫁,我就做个主把我哥哥嫁给你了!”   阿桃姐眼光闪了一下,笑道:“妹子你真会开玩笑,这天下哪里有男子嫁给女子的啊?”   “谁说没有?”倪少梦嘿嘿一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就是要把我哥嫁出去,做这古往今来男子嫁给女子的先例。”   她看着阿桃姐眼光闪闪,嘿嘿笑道:“要不这样吧,阿桃姐你去写个休书,把你家相公给休了,然后我做主把我哥嫁了给你当丈夫如何?”   咳咳咳咳……   阿桃姐被惊吓得呛咳了几下,不可思议的望着倪少梦。   “来来来,我帮你写!你看这样对不对?”阿桃姐还在震惊中还未回神,眼前已经多了一张字体娟秀的‘休书’,她吃惊的看着倪少梦,听她一句一句念着,仿若那休书真的是她自己写的一般……   “平国三十六年,东川岛岛上黑炭果园,今我阿桃今以为夫之道男子三从四德为戒,丈夫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不做夫德,故此今我阿桃要休了丈夫,固而立此休书字据,今后男婚女嫁再无瓜葛!”   阿桃姐听她念得眼都傻了,呆了半晌才怔怔道:“丈夫水性杨花...这......这...”   “这什么啊?”倪少梦抢话,“要是不说的厉害点,怎么能休夫呢!当然要厉害点,我还嫌它不够厉害呢,要不再加个经常夜不归宿流连野花野草?”   “别别别!”阿桃姐一脸哭笑不得,“妹子你就别折腾我了,这休书不可以。”   “啊?为什么!”   阿桃姐沉默了半晌,才叹气,“唉!我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又怎会有丈夫,还水性杨花...朝三暮四...”   “真的吗?”倪少梦满面惊喜吃惊,又疑惑的看着她的发髻道:“那你的发髻...怎么会是妇人打扮?”   “唉!”阿桃姐叹了叹气。   “那这样最好了!”倪少梦忽然来了精神,双眼放光,“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就把我哥嫁给你了!”   “咳咳!”屋外传来一阵呛咳声,一个鹅黄衣衫的男子站在门外轻轻的扣了扣门,不待屋内的人来开门,便温柔的唤了声“梦儿。”   “煊哥哥!”屋内的少女满面惊喜的开门奔出,一把扑进这人的怀里,阿桃姐也跟着一起出来了,眼见了这个被倪少梦唤为‘哥哥’的人,顿时脸上火辣一片,下一瞬又变成黑脸。   “阿桃姐。”李宸煊颔首,同倪少梦一样唤了一声阿桃姐。   “你是...她的‘哥哥’?”阿桃姐指着倪少梦试探性的问,满脑子都是刚才倪少梦所说的那句‘我要把我哥哥嫁给你!’瞬间嘴都长成了O型,她的哥哥不是他们的园主吗?怎么会......   李宸煊微怔,显然刚才房内的对话他是有听到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哥哥’的问题,尴尬着却见怀里的倪少梦笑盈盈抢话道:“是啊是啊,他是我的煊哥哥!”   阿桃姐的脸绿了又绿,看着倪少梦愣了半晌,终于木讷的开口问:“你说要把你的哥哥嫁出去……”   “呀!”倪少梦睁大眼睛,急忙道,“不是呢!我说的才不是煊哥哥呢!”   一句话出来,屋外另外两人顿时松了口气!   阿桃姐擦着额角的冷汗,才勉强对李宸煊露出个笑脸来,“你好,我是阿桃,负责果园的浇水和除虫工作的。”   李宸煊松开倪少梦,微微颔首。   “妹子,现了什么事情你们这么开心?”不远处传来粗犷的男声,倪少梦蹙了蹙眉,阿桃姐脸色红了一些,在几人各种表情中远处的黑炭头大步走了过来。   “哥...哥。”倪少梦看着李宸煊的神色,勉强的对着黑炭头挤出两个字。   “你是谁?”黑炭头走进屋里见李宸煊和倪少梦靠的那么近语气一重,急忙走向前要拉倪少梦过来,却被她一把抬袖错开了去。   李宸煊颔首。   倪少梦急忙道:“他是我煊哥哥!”   黑炭头被甩开了手,站在原地呆了一呆,他望着李宸煊又看看倪少梦然后大笑了两声道:“我妹子的哥哥就是我的朋友!我是黑炭头这果园的主人。”说完朝李宸煊伸出了手。   两人的手在空中握住,属于两个‘哥哥’之间的较量也正在进行着,在大家一阵惊愕的眼神中黑炭头率先松开了手,举拳恭声笑道:“李兄好身手。”。   “园主承让了。”李宸煊淡淡道。   黑炭头拍了一拍李宸煊的肩,爽朗地笑声道:“从今以后你便是我黑炭头的兄弟了。”   四周惊愕的众人缓了缓气,一阵喜洋洋的笑声和气氛渐渐暖开了。   本是一片和谐的气氛中,却有人打破这气氛,倪少梦推着阿桃姐走向前,指着黑炭头一语惊天道:“哥,我已经做主把你嫁给阿桃姐了!”   黑炭头一双眼睁得老大!   阿桃姐脸色绯红。   李宸煊微微勾了勾嘴角。   众人只觉得眼珠子都掉到地下去了。   这古往今来男子嫁给女子的第一庄婚事便就给这么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给一锤定音了,果园里跟着黑炭头的所有伙伴们几乎人人嘴里都塞得下一个鸵鸟蛋了。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凶巴巴的女人也有这么羞愧妩媚的时候,更吃惊的是,竟然还是她娶园主,而不是她嫁给园主.....   今夜。   女娶男嫁!   “喝喝喝!今夜我黑炭嫁妻,大家要喝得尽兴!”果园大院里摆着数桌酒席,席面上坐着各种年纪不一的男女老少,一身红嫁衣的黑炭头显得特别兴奋,举杯接二连三的敬酒满堂宾客。   “好好好!大家多喝点!一定要喝的尽兴啊!”倪少梦一边拍着巴掌叫好,一边兴奋的摇晃李宸煊的袖子沾沾自喜道:“煊哥哥你看我又做了件天大的好事,促成了一桩好姻缘,真开心啊!”   李宸煊莞尔抚了抚少女的头,无声地举杯敬了敬人群中央的黑炭头。   倪少梦看着他晃了晃神。   月光下,他越发显得出尘,一身鹅黄锦绣衣裳映得人肤色瓷白,纤白的手指握着洁白的酒杯仿若天下间所有的宁静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映着月光美轮美奂。   黑炭头走过来同李宸煊举杯一饮而尽,古怪的看一眼倪少梦又看了看李宸煊,拍了拍他的臂膀就走向其他的酒席去敬酒了。   倪少梦不自觉的饮了数杯酒,一抹绯色染上她的双颊。   也不知是月光太美还是美酒太烈,她忽然头晕目眩猛然往身后倒下,却被李宸煊一把接住抱在怀里,喧闹的众人七七八八聊着闲碎吃饭喝酒,没有人发现自己所在的饭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是少了两个人。   黑夜中,一身鹅黄衣裳的男子怀抱着怀里酒气熏熏的少女往果园内的房屋走去,人群中黑炭头在笑声中举杯,神色复杂地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一饮而尽。   少女闺房的屋顶上一阵凉风拂过男子的脸颊,吹散了刚才在回来时被人一把搂住脖颈在脸颊上留下的湿润,他伸手摸了摸已经干却的脸颊,身体一晃人已在房屋三米之外。   这一夜,月色,似有不同。    ☆、第二十七章:替嫂子争口气      次日清晨。   “嫂嫂好!”倪少梦对着阿桃姐行礼喊,“嫂嫂怎么不多睡会啊?”   阿桃姐刚从里屋走出来就碰到了小姑子,不由红了脸解释道:“平时这会儿应该在果园里了,今儿个这才刚从屋里出来,已经是睡得很晚了。”   “那就好!”倪少梦上前拉着阿桃姐的手腕,笑嘻嘻道:“嫂嫂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去镇上到处走走好不好?”   阿桃姐看着倪少梦,才想到她在这东川岛上十几年来都是守着这果园和自家里来来回回,细数下来竟真的没有去过镇上多少次,当下心心里多少都有些忐忑,又看向倪少梦一脸向往的表情,心中一定,便道:“好啊,我们现在就去。”   “嫂嫂你快看,这里好热闹噢!比那天我来的时候热闹多了!”倪少梦杏粉色的身影在人群中东穿西梭,一会在这个小摊上摸摸,一会蹲在那个小摊上瞅瞅,兴致高得不得了。   “嫂嫂,你看这个好好玩哦!刚才还是糖浆,一会儿就变成了各种玩意儿!”   阿桃姐跟在倪少梦身后手腕上挂着一个竹篮,一脸和善的朝倪少梦蹲着的摊位走去,她蹲在一个卖糖人的摊位上像个好奇宝宝似得满面惊奇的看着那位莫约六旬的老大爷在滚锅中勺出一大勺糖浆在白色的大理石上一点点绘制出各种漂亮的糖玩意儿,一个个精致形状的小糖不一会儿就摆满了老大爷的摊位。   “嫂嫂,我们买这个好不好?”倪少梦指着其中一个兔子形状的糖样儿眉眼弯弯,“我觉得它好可爱啊!”   阿桃姐掏出一个钱子递给老大爷,从摊上拿了几张牛皮纸把摊位上摆着的七八个糖玩意儿全部都包了起来,挑出了其中一个递给倪少梦把剩余的放在竹篮里好声好气道:“你喜欢这兔子就先吃这个,剩下的我给你放着,等到想吃时候再吃!”   倪少梦一把抱住阿桃姐,欢喜道:“嫂嫂真好!”   阿桃姐红了脸,推开身前的少女替她整理额前的碎发,和蔼的低声道:“真是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   “梦梦说嫂嫂好,嫂嫂就是好!”倪少梦不置可否,抿了一口糖兔子,欢喜道:“嫂嫂是这世上对梦梦最好的女子了。”   阿桃姐听了哑然失笑,一双眉眼弯了弯,不免心下欢喜道;这小丫头还真是讨人喜欢!   两人转身正准备走向别的摊位,却听得身后有一人怪声道:“瞧瞧瞧,这不是我们的阿桃姐吗,昨儿个还是园子里一个下人今日就变成主子了,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倪少梦一转身就看到一个方头土脸的胖女人,那胖女人身穿一席锦绣衣裳手上也拿着一个糖样儿正睥睨地望向他们二人表情极为不屑。   “你是哪里来的矮冬瓜?”倪少梦朝胖女人看去,瞧见她那水桶般的身型又笑嘻嘻看向阿桃姐,“嫂嫂你看这冬瓜又矮又丑,也不知道害臊,还跑出来到处丢人现眼!”   阿桃姐本是有些愠色,被她这一说倒真是觉得有这么点回事,噗嗤一声笑道:“是啊,我怎么以前都没发现呢,原来高夫人形似个矮冬瓜啊,真是恕我人老了眼力不开窍了啊!”   “嫂嫂你可别胡说噢,你这么年轻的,皮肤光滑有致,水嫩嫩的哪里老了啊!”倪少梦看着阿桃姐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得,听得阿桃姐满心欢喜。   “该死的丫头,你说谁是矮冬瓜!”对面的高夫人一张脸都变成酱紫色了,她气得一把扔掉手中的糖玩意儿,一双手握得铁紧的咬着唇指着倪少梦咬牙切齿道。   “喏!这不就是矮冬瓜吗?”倪少梦用脚踢了踢脚边一个卖菜的小摊贩上的一个冬瓜解释道:“你看这冬瓜果长得其丑无比,短短圆圆的,如果不是它披着一层冬瓜皮,许不成会被人误认为是西瓜买回家去的呢!那可真是冤枉了!”   “你找死!”高夫人肥大的身体冲向前手一抬就要给倪少梦一个耳光,阿桃姐被吓到了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那肥厚的身体已经晾过她冲到倪少梦的眼前,果然听到‘啪’一声有些沉闷的响起。   阿桃姐急忙看向倪少梦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那可是她丈夫最宝贝的妹子啊!   “你敢打我!”还没等她转过身去,却听到一声惊叫的气得发颤的妇女声响起,转头才现那被扇了一巴掌的人竟然是那体魄强壮的‘高夫人’,阿桃姐不可思议的张大了眼,只见倪少梦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着肥夫人,伸出刚才抽了高夫人一巴掌的手掌心揉了揉,瘪瘪嘴不高兴道:“我才不愿意打你呢,皮粗肉厚的打起来痛死了!”   高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后退了几步朝着身后的一般随从怒吼道:“你们这些人都是□□的吗!还不给我上!把这死丫头给我打残了!”   一群瘦巴巴的男人从高夫人肥厚的身体后面冲了出来,阿桃姐见状心知不妙惊呼一声,作势就要拉着倪少梦跑,却被少女推在了她的身后,还来不及开口问,一群男人已经冲至眼前。   “梦梦!”阿桃姐惊叫!   “嫂嫂你躲到后面去!”倪少梦将她往后推了一把,随手抓起脚边摊贩上的扁担朝那群瘦巴巴的男人拍了过去。   就这样,一群男人同一个少女打了起来。   少女手握扁担如木兰上阵般丝毫不惧,一敲一拍就打晕了两个随从。剩下的随从都面面相觑有些不可思议,这少女看起来身型瘦弱面容稚嫩,怎会有这样的身手和力气?   一个随从推了推身旁的另一个随从示意他向前去,谁知那随从不但不向前竟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高夫人见状抓起一个土豆就朝那几个随从扔过去,气呼呼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平时吃我的喝我的,关键时刻就派不上用场了,还不赶快给我上!!”   “上啊!”   一群人齐呼一声又重新冲了上去,少女抓着扁担双脚一跳一只手单握住扁担人在空中360°旋转了一圈,将那群随从一个个四仰八叉的各种姿势五花八门的踢倒在地上,看得在一旁本是担心的要死的阿桃姐简直傻了眼,连忙拍手叫好!   “你到底是谁!敢跟我作对!你知道我是谁吗?”高夫人气得脸色赤红,又不敢向前,一步步挪动着脚步往身后退去,嘴上却依然还放着狠话,“你就不怕被找麻烦吗!”   “麻烦?”倪少梦呆了呆,转头望向阿桃姐疑惑地问道:“嫂嫂,我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吗?”   “怎么会!”阿桃姐张眼摇头否认,望着她的眼神极度柔和:“你只要不给我调皮捣蛋我就心满意足了!”   “喂!”倪少梦朝高夫人喊了一声,不以为然道:“我们才不怕你找麻烦呢!”   “好!好!好!你敢不敢告诉我你的名字!家住哪里!”高夫人怨恨地盯着倪少梦,眼中仿若能喷出火来!   倪少梦见对方那么难缠,正准备一个跨步跳过去再揍她一顿。   打到这个高夫人下次见了她掉头就跑为止,却被阿桃姐一把拦在了身后,“她是我们老大的妹子,就住在我们黑炭果园里,你要来找麻烦就尽管来吧。”   闻言,高夫人的眼中怒火冲天,用脚踢了踢那些倒地的随从,“一群废物,还不赶快给我起来!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临走时怨毒地盯着她们二人,恨恨道:“既然你们找死,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倪少梦一听就来气了,那群人见她仿若见了鬼般的惊恐一声,一群人爬起来就跑,那跑在最后的竟是那主子高夫人。   “哈哈哈哈!”望着那群人的背影,两人相视而笑。   “嫂嫂,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说他们真的会来找我们麻烦吗?”待那群人跑远了后,倪少梦有些担忧起来了,她虽然毫不惧怕但阿桃姐和黑炭头哥哥可是这东川岛上的人啊。   虽不说惧怕但那人若总是隔三差五的来找麻烦也还真是伤脑筋的事情啊!想着她忽然觉得这个麻烦是她自己惹的就应该自己解决,不待阿桃姐说话抢先道:“嫂嫂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先去逛逛。”   “那你自己小心点。”阿桃姐望着少女已经跑远的身影朝她喊道:“记得早些个回来吃晚饭。” ☆、第二十八章:果园之争2      明日宫。   “老头,你给我老实点!”   西厢院厢房内,一个身穿锦绣白衣的年轻人正在捣鼓着坐在他身前跟他穿的一模一样的人,那人一身锦绣白衣但衣顶上顶着的却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家的脑袋,那脑袋的主人正在瘪嘴做着轻微的面部动作,却被那身前的白衣年轻人叱呵了一声不再动作。   “哎哟,我的少爷啊,老身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要被你这般折腾,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那身穿锦绣白衣的老者苦着脸诉苦,但面上却是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再被这‘少爷’变着法子另外一番折腾,他这把老骨头可是经不起他这般玩弄的啊。   “老头你就别装哭了!就算你是真的哭了,本少爷我也是不会同情你的!”那白衣少爷一边摆弄着老者的脸,一边笑嘻嘻地回答:“你说你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可以顶着少爷我的完美皮相再度年轻潇洒一回,这可是多大的殊荣啊!”   闻言,老头那凄苦的脸上更是盛开了一朵苦菜花,他忽然就觉得莫名的委屈,嘴唇微颤,倒真像是要哭了的样子。   慕容雪笑嘻嘻看他一眼,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摇晃道:“一根千年何首乌?”   老头颤了颤嘴,那朵苦菜花仿若倒退回了一根苦瓜藤。   他见状眉眼弯弯,打着哈哈伸出第二根手指,凑到了老者眼前,笑嘻嘻道:“要么再加一根千年人参?”   老头的眼中闪了闪光,那一根苦瓜藤又收缩成了一根刚冒出芽的苦菜芽,似乎这一根千年何首乌,再加上一根千年人参,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慕容雪歪着头,咬唇,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   面上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摊手道:“老头,这可是本少爷我的底限了噢,你要是还不满意,那咱们这笔买卖,只怕是做不成了。”他说完不忘摇头,一副很惋惜的模样。   老者眼中有一丝遗憾闪过,但一想到已经到手的两件至宝那眼中的遗憾也稍稍散了些。   正准备见好就收,却又听得慕容雪满口无奈地说道:“既然先前那两样东西都不能打动你,所以本少爷我也就不准备给你了。这最后一样东西,你若是满意,咱们就成交,你若还是不满意.......”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侧着头偷看那老头的反应。   果然,话还没说完却见那老者从凳上唰一下站起来,一脸惊愕的眨着眼急忙赔笑道:“哎哟我的少爷啊,你看老身我是这种不知足的人吗?怎么会那么贪得无厌呢!满意满意,先前那两样东西就已经很满意了!”   “噢?”慕容雪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地道:“老头,你说的可是真的?”   老者两眼一瞪,立刻表面立场!“那是当然,我张老是什么人啊,怎么会那么不知足呢!”老脸凑到慕容雪面前讪讪笑道:“少爷你说是吧?”   “那好吧!”慕容雪笑着看他一眼,转身道:“不愧是我慕容家的首席大夫,果然很是很有大夫情操的!”   他一把坐在脚旁的木凳上,理了理洁白的衣裳,自袖中掏出那把挚爱的青笛抚了抚,略有惋惜地看着张老头,遗憾道:“少爷我本来是想给你那朵天山雪莲的,既然你这么的有‘大夫情操’,‘也不会那么的贪得无厌’,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吧。”   刹那间,那张姓老者仿若被天雷劈得外焦内嫩,一张脸瞬间黑成了焦炭色,他一身僵硬的看着慕容雪左一句‘大夫情操’,右一句‘不会贪得无厌’这两顶偌大的帽子扣下来,硬是再想反悔也是悔不出来了。   他呆呆的看着慕容雪的背影,暗暗地想着,这阿雪少爷果然就是个整人精投胎,生来就是折磨人的,谁若是得罪了他,一定会被他折磨的面目全非!   慕容雪将张老按回到凳上,继续摆弄他的脸,不一会儿,三三五两下,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已经完美的出现在眼前。   慕容雪痴迷的望着张老的那张脸赞叹道:“果然是美啊!还好本少爷不是女子,不然这天下间的女子都不用活了。”   闻言张老头不自觉牵扯了下嘴角。   下一瞬却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阿雪少爷啊,你让老身我扮作你的样子倒是没又问题,不过你这笛声,老身我也只能模仿出三分,这也已是极限了啊。”说来也奇怪,慕容雪这‘青笛心魂曲’除了他以外,整个慕容家族也没人能练到三层以上,而这曲谱分为九层,其中家族里资质最好的人也就是这张老头,也只能学了三层,所以这才被慕容雪抓来明日宫冒充他自己。   慕容雪笑笑,摆手道:“没关系,这破月亮只需要青笛心魂曲来镇压他的疯狂之症,又不是上阵杀敌,并不一定要心法层次多高,以你三层的功力也足够应付的了!”   闻言张老头为难道:“少爷,老身我是没什么问题,就怕,就怕......”他忽然想起了江湖上武林正派侠名在外的欧阳明日,那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啊,要是他的那三层皮毛的‘青笛心魂曲’若是镇不住欧阳明月的疯狂之症的话,不知道欧阳明日会不会一气之下禁锢了自己?   慕容雪拍拍他的肩,露出洁白的小虎牙,拖长尾音道:“一根千年...何首乌、一根千...”   他话还未说话,张老头一咬牙,凑上脸来讪讪笑道:“少爷啊,老身知道!老身知道!您就好生出去溜达溜达,老身我一定在这里把您给扮演的比真的您还要真!”   慕容雪闻言露出满意的笑脸,一脸无害的凑到张老头面前,笑眯眯道:“这就对了嘛,那你就在这里给我乖乖呆着吧,等本少爷回府了,重重有赏。”说完人已从窗外跃出,自屋顶踏顶而去。   ……   ……   “黑炭头,你这个缩头乌龟赶快给我出来!”   阿桃姐才回来果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姓高的人已经带着一大群人找上们来了,站在果园外大声嚷嚷。   阿桃姐心里惊慌,她才刚回来,这些人就找上门来了,这也也未免来的太快了些吧?   黑炭头从果园里屋走出来,一出门就在门口看到李宸煊正站在一颗果树下发呆,也顾不得与他打招呼,直接就往果园外走去,却被李宸煊拉住拦了去路,他错愕道:“李兄?”   李宸煊微微颔首,径直问道:“园主可是去赴约?”   黑炭头怔了一下,连忙点头叹气道:“昨日这姓高的就约了我今日去比试,还请了果园会的张会长,我这就是过去赴约。”   “赌注是为何物?”李宸煊淡淡一笑,“园主可有几分把握?”   闻言,黑炭头想了一想,“赌注是对方的一亩果园地,至于把握...”他沉吟了下,叹气道:“那人太生狡猾,喜欢背地里捅刀子,若是明着来我们应该不会输,只怕他...”他说着说着又叹了叹气。   李宸煊不再言语微微看着,等到黑炭头准备抬腿就走,他才抬手有礼道:“宸煊初来岛上,对这一切也全然陌生,可否陪同园主一并去瞧瞧?”   黑炭头看他一眼,从那淡然无波的眼神中一点也瞧不出什么,叹气道:“李兄请。”   “姓高的,你这是干嘛?”   黑炭头走出园内,园外已是两派分化,一边站着各自的人!   “我干嘛?昨日约好的,你今天怎么不来?”姓高的大吼大叫,“你就这么怕我?怕到不战而败了?”   黑炭头瞪眼,不客气地回骂过去,“你这鼠辈也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吧!昨日是约好了,可你定了时辰吗?这一天内只要我去了就算是赴约了!”   “嘿嘿。”姓高的眼珠眯了眯,“我等等倒是没问题,你让张会长也陪着我们站在烈阳下等你一个人,你还真是好大的排场!”   “你!”黑炭头语结,“我几时让张会长站在烈阳下等我了?你这小人约我时可曾定了时辰?既然没定,我又岂知何时去赴约及时?”   “嘿嘿。”姓高的也不再回答,转着眼珠子似乎在想着什么歪主意,却听到人群中一个白发老者缓缓走出,语调严正地说道:“算了,争吵无益,你们就此开始准备吧,一个时辰后在镇上广场上比试。”   “是,张会长!”两人难得异口同声地道。   “阿桃。”黑炭头对阿桃姐招手,“你可有见到梦梦?”   “先前还和我在一块呢。”阿桃姐缓缓地站到黑炭头身边,看到李宸煊,随即点了点头。   “恩,等会我们这里可能有些混乱怕是要顾不到她的,你等会看到她就带她去屋里吧,广场那边的事就先不要告诉她了。”   “恩,好的。”阿桃姐领会了丈夫的意思,“那我现在去找找她。”便转身走了。   李宸煊淡淡的望着黑炭头,稍稍打量了他一番,这个人对梦儿确是不错,关心程度似乎也不低于自己,他忽然的心里一阵的心安,抬眸与黑炭头对望,淡然一笑,“园主对梦儿果真是上心。”   黑炭头只是笑笑,似乎对他的这番话并不讶异,对李宸煊道:“一个时辰后我这边会比较忙,或许也是顾不到李兄,李兄若是还想去看看,那便跟着我们,到了那边自便可成?”   “如此甚好。”李宸煊颔首。 ☆、第二十九章:武比      当黑炭头一行人匆匆赶来时,小镇的广场上已经围满了各色男女老少的看客。   据说此次是由高家果园主动所发起的果园争斗赛。   如果发起人高家赢了的话,那么黑炭果园就得无偿让出自己的一亩果园地,如果胜出方是黑炭果园的话,那高家就得无偿让出自家两亩果园地,如此说来发起方若是输了的话,就极度吃亏,因为赢了只赚一个,输了却要赔上两个,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了每年的果园争斗塞寥寥无几。   “黑炭头,你准备好了没?”场上两方对立而站,姓高的挑眉挑衅道:“如果还没准备好的话,那你也不用比了,直接双手奉上一亩地给我便成了。”   “哼!你想得倒美!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黑炭头朝评委席上的张会长举拳恭敬道:“请会长出题!”   张会长从座椅上站起来,撵着颚下的白色胡须对两方的园主各看了一眼,缓缓道:“此次比试由我果园会的张老来做评委,你们可有异议?”   黑炭头举拳恭敬道:“黑炭果园没有异议。”   姓高的转了转眼珠,笑眯眯道:“我也没有异议。”   所有人均无异议。   果园争夺赛比试:武比!   比试内容是双方从自己的人中各挑出一个人来,由这两人来比武,一局定胜负!   高家果园那边挑了一个身材健硕魁梧的男子,看起来气势十足,而反观黑炭果园这边,队伍里站着的都是瘦弱的妇孺和扁瘦的男人,如果只是单单从外观上来看,就落了一大截气势。   黑炭头瞅了自己人好几遍,也还没选出几个满意的人选来,正当苦恼之际却见一个杏粉色的身影从人群后挤进来笑嘻嘻道:“我来!”   “梦儿。”李宸煊微微有些吃惊,伸出手拂了拂倪少梦肩头的落叶,柔声道:“梦儿,怎可胡闹?”   黑炭头对这话深感赞同,“你不能去,女孩子家的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跟男人打架?”这将来还怎么嫁人呢!   倪少梦看着他们两人瘪了瘪嘴,摇晃着李宸煊的衣袖撒娇道:“煊哥哥,你知道梦儿会武功的!”她看了一眼姓高的,继续道:“我跟这人有些过些,前面在市集他夫人还跑来欺负我跟阿桃嫂嫂呢!”这个仇怎么能不报呢!   李宸煊看了看她没说话。   倪少梦又侧过头去看黑炭头的脸色,见他似乎也是沉默,正高兴得以为可以出手教训那般家伙时,对面那姓高的男人却怪腔怪调道:“黑炭头你未免也太不像话了吧,这么个大男人竟然让个小姑娘出来比武,你怎么不干脆躲到她的裙子里更好?”说完那边一群人轰然而笑。   黑炭头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本就不想让梦梦去出这个头的,现在被姓高的这么一说,更不愿意了。深吸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李宸煊伸手拦在了身前,只看他露出淡然一笑,淡淡道:“让她去吧,无妨。”   见李宸煊一脸淡色,他也就不再言语,往后退了一步,算是默认了梦梦的出场。无论的姓高的怎么样拼命的冷嘲热讽,他也全然充耳不闻,只盼着梦梦不要被人打伤了才好。   张会长看了一眼场上的两个人,又看了一眼倪少梦,摸着胡须淡淡道:“第一场比试开始。”   敲锣的人‘咚’的一声,就退出场去了。   场上只剩下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大魁梧,看起来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而女的确是一个莫约十三四岁的少女,身着一身杏粉色的锦绣衣裳,一张干净清澈的脸上笑得星光璀璨,露出两只可爱的小虎牙。   两人各自站在一边,还未开打,不少观众的心都偏向了那个可爱的少女,心中不禁诽谤道:对面那个大个子要是有点良知,都不应该对这么可爱的少女动手,最好是主动认输!   两人站在台上都没有动,魁梧男小心的看着倪少梦的一举一动。   在他看来,能有勇气和胆量走上来比武的人,绝对不会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的无害,在他全神贯注盯着倪少梦的时候,对面的少女果然动了。   她甩了甩右胳膊,又甩了甩左胳膊,在原地蹦了一蹦,朝魁梧男喊道:“喂!大个子!你怎么这么死板啊,老瞪着我干嘛啊!动手啊!”   这句话一喊出,魁梧男呆了呆,一下秒却见倪少梦已经奔至一眼,一双粉色的绣花鞋朝他踢了过去,魁梧男下意识用手去档,接住了那只脚,人却已经连退了三四步。   他吃惊的望着那个比他矮上一大截,甚至还不到他肩头高的少女,满脸的震撼!   这个小丫头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对面姓高的一双手握紧了些,这结果有些出乎意料!   他瞪眼望去,却发现黑炭头似乎比他还要紧张,那张黑不溜秋的脸上露出的是焦急和担忧的神色,见他如此,姓高的才松了手,转着眼珠子笑,脑中又闪出了一计。   “喂,大个子!你过来啊,动手啊!”少女嘟着嘴望着那石化一样站在原地的魁梧男,满脸不乐意,一句话刚落音,还未给对方任何对应的机会,刚才那一招再度重现,魁梧男脸上多了个鞋印。   “你...使诈!”魁梧男捂着脸道。   “兵不厌诈,你师父没教过你吗!”少女声如银铃,悦耳动听,“而且我也没有偷袭你,是光明正大的攻击,是你自己没有反应过来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笨怪谁呢!   魁梧男脸色红了红,摆开姿势准备进攻,就听见少女的悦耳声,“哎呀,你这姿势谁教的啊,太丑了!”   周围的观众笑喷了脸,那一瞬间他的脸色赤红,举拳攻来却被少女一脚踢出了场外。   周围的取笑声,唏嘘声,阵阵入耳,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却输给了一个自己肩头高都不到的少女。大家伙狂笑不已,魁梧男脸色火辣恨不得找根地缝钻进去,却看到眼前一双粉色的绣花鞋映入眼帘,少女满面欢笑的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就要拉他起来,却被他一个反手扣住了她的动作,只是一刹那,魁梧男便已制住了倪少梦。   “你!”少女惊愕道。   这一切峰回路转的太过惊奇,大家都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明明刚才占尽先机的那是少女,为什么眼前的一切变得那么快,快的让观众们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少女竟然被魁梧男制住了!   “怎么会这样!”黑炭头转头望向李宸煊,面上极度担忧,却看到他身旁的男子仍是那派淡然的模样,不由心里的紧张稍稍松了几分。   姓高的朝黑炭头露出古怪的笑容,似乎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观众们齐齐惊呼,都说这大个子不要脸,连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都欺负!   倪少梦一脸错愕,怒着脸对魁梧男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的!我好心拉你一把,你却...”她话还未说完,却被魁梧男沉闷的声音打断,在她错愕的眼神中,她看到他也学着她,对她露齿一笑,用闷闷的声音道:“你说的,兵不厌诈!”    ☆、第三十章:守卫之死      “你!”   少女气得脸色涨的异常红润,她反脚一踢,一只脚踹到魁梧男的脚上,魁梧男立即收脚,这一收重心偏移,倪少梦一个转身便从他的手下翻身而出,但她的手腕依然被魁梧男抓的死紧,她一双大眼瞪得老大,狠狠的盯着他!   “放手!”   少女满脸怒气,手臂一挥,从魁梧男的手中反手甩出,她抬起腿一脚踢过去,魁梧男往后再倒退几步,急忙收住了脚步,两人又打得分开了,一人站在一边,眼眸死死的盯着对方,倪少梦那本是嬉闹的眼眸中,出现了异样的认真。   “你说这两人谁会赢?”围观的人中,有几人开始猜测。   “这个有点难说,看最初的情形,可能是那少女。”   “可后面这大个子也不错啊,他刚才不是制住那少女了吗?”   “是啊,这个还真是难以看出!”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讨论着这些事情,在他们讨论的兴致勃勃的时候,台上的少女忽然一声尖叫,被人狠狠踢中一脚!再反脸看看大个子也是如此,面色苍白,仿若刚才也受到了一记很厉害的攻击!   大家伙正兴致勃勃的猜测着,却听得一道尖锐的刺耳声传来。   众人连连看去,只见到一身华服的胖妇人满是泥,头上搭着一堆杂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边跑边咒骂道:“你个小贱人!你,你给我回来!”   大家伙讶异,连那主持的张会长也挑了挑眉,因为这个人大家都非常熟悉,她就是高家果园那姓高的那家伙的媳妇。   倪少梦见她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几声,那胖妇人还未走近,姓高的那刹间就黑了脸,急忙走出去冲到胖妇人眼前气急地道:“夫人,你怎么搞成这幅模样?”   那胖妇人见人来是自家夫人,胖脸一红,哎呀拍了一下大腿就啕号大哭起来,对姓高的诉苦道:“老爷啊,你得替我做主啊!”   “这是怎么回事?”姓高的挑眉问道,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胖夫人,“夫人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来,老爷我替你做主!”   胖妇人抓了抓头顶的枯草,目光委屈的扫过人群一眼,对着姓高的道:“老爷啊,你得帮我抓住那个小贱人!她,她,她把我推到泥坑里去了!”   大家心下了然,胖夫人这一身的装扮原来如此!   只不过,是谁家的人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得罪东川岛县令的女儿,是脑子秀逗了,被门踢坏了,还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大家都侧目猜测着,那人到底是谁?   姓高的眉头一皱,瞅着人群大喝一声:“今天谁欺负了我夫人,定不让她好受!”说完一群县衙的捕快就从人群后将此地团团围住了,姓高的心疼的扶着他的胖妇人,换上一副舒缓的语气:“夫人你看看,那欺负你的小贱人在不在这些人里面?”   胖妇人一瘸一拐的走近人群,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当眼珠漂到倪少梦的时候,她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手一抬就要习惯性的扇人耳光,却在扇出的那一瞬恍然收手,惊恐的神情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反脸看到姓高的,一声大哭就跑到姓高的身旁,哭得梨花带雨。   “老爷啊!你得给我做主啊!那个小贱人,她,她,她就在那里!”胖妇人边哭边指着倪少梦控诉着。   姓高的瞥见倪少梦,知道她是黑炭果园的人,一双鼠目瞪着她道:“黑炭头,你们家果然没有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的不懂得学好,仗着自己会点拳脚功夫,就跑来欺负人!你真当别人都是软柿子吗?”他边说边拍着他媳妇的后背,不时的安慰着。   “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欺辱县衙老爷的千金,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姓高的一声大喝,两个捕快出列,一人一边的把她架了起来,倪少梦吃惊的看着,她没有动手,任凭捕快将她抓走,因为殴打衙门捕快罪加一等,绝对不能给高胖子有更多的话柄给她治罪。   这场比试在中途中就出现了这番事故,导致比试结果也不了了之。   张会长也并未宣布胜负输赢,所有的百姓和围观人员一齐都跟着捕快走到了衙门公堂上,听说县衙老爷要亲自审问她,竟然敢殴打县官之女,这下只怕那小姑娘有的受了。   公堂上县衙老爷并未出现,决定将倪少梦先行收押,明日再审。   李宸煊和黑炭头去牢里看她,只见她一双眼始终璀璨生辉,仿若全然不因为身在牢里而哭哭啼啼,小小年纪胆色却是让人钦佩。   “李兄,梦梦这......”回去的路上,黑炭头满脸担忧,不管她怎样的胆色,但她始终是个小姑娘,再说伤了的还是县官的女儿,这件事只怕是不会这么容易能解决,更怕的是她现在人在牢里,会被人屈打成招,一想到这些黑炭头的心就不断往下沉。   回去的路上黑炭头一路絮絮叨叨,而李宸煊却一言不发,他唠叨着梦儿这么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还这么小就被人关到牢里去了,而且也没有个人来照应着,总归是件让人放心不下的事情。   夜里李宸煊坐在屋顶望月,忽然看得一个黑色的身影急急忙忙跑来,边跑边喊:“李兄不好了,不好了,牢里死人了!”   “怎么回事?”他从屋顶跃下,站在黑炭头身旁,凝目淡然道:“牢里死人了?”   黑炭头急忙点头,“是啊,牢里看守的人死了,都死了,梦儿不见了!”他还未说完,身后方向一簇簇火把慢慢现来,一群捕快急忙赶来将此地团团围住,带头的捕快吩咐道:“把这里守住,给我搜!”   很快,捕快们把果园里搜了个遍,却毫无所获,捕快头抓起黑炭头的衣领,凶喝道:“犯人倪少梦呢?把她给我交出来!”   “梦梦不是被你们抓到牢里去了吗?”黑炭头急忙回答,“你们怎么会找我们要人!”   捕快头眯了眯眼,冷眼看他,“犯人倪少梦越狱逃跑,杀了看守牢房守卫十三人!现在全力逮捕中,若是她有回来,你等必须去衙门禀报,否则视为包藏罪犯之罪!”   “怎么会!”黑炭头打了个寒颤,“杀,杀了守卫十三人?”   怎么可能,梦梦只是一个小姑娘,连身子都还未长全,就算她会点拳脚功夫,也不可能连杀守卫十三人,要知道能成为衙门守卫的人多少还是有点真功夫的,又怎么会被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小姑娘全部杀死?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   捕快头斜眼看他,冷声道:“大牢里看守的侍卫全数死了,牢中又仅有她一个犯人,现在犯人跑了,守卫死了,不是她还有谁!”   “这......”黑炭头深吸口气,怎样他都不会相信人是梦梦杀的,“梦梦还只是个孩子!她现在人不见了你们就说是她杀人越狱,那证据呢?”   “证据就是那牢里现在躺着的十三具尸首!”   “梦梦不会杀人!绝不会!”黑炭头坚信,“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哪里来的那么厉害的功夫!你们不要太果断了!”   “是与不是官府自有定论,现在她人不见,说明此事跟她拖不了关系!”   “梦梦不会杀人!走,我跟你们会衙门去,我们去见官!”黑炭头急忙道,“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捕快头冷哼一声,“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几更天,衙门老爷是你说见就见的吗?大老爷现在在休息,有什么的事情,明日你自己去衙门击鼓鸣冤!”说罢,带着一群捕快转身就走了。   黑炭头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只觉得一切太过于吃惊,脑海中闪过倪少梦的脸,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会连杀牢房守卫十三人呢,这绝对不可能,事情必然有隐秘!   “李兄,这件事我决然不信!”他反过来对李宸煊说,“明天你我去公堂把这事情弄清楚去!”   李宸煊微微颔首,那双眼眸中始终平静无波,黑炭头扫他一眼,一股怒气就冲上脑门,他忽然觉得这个人一点都不配做梦儿的哥哥,甩了下衣袖,人就急忙离开了。    ☆、第三十一章:杀人者,谁?      深夜。   一道黑色的身影自果园内跃出,莫约三柱香的时间,那道黑影又自外跃回。   这黑影自然是李宸煊。   他去了衙门大牢一趟,牢门外加多了守卫,抛下一枚石子把守卫引开后,牢房内的景象不禁也让他微微一颤。   这杀人者的手法太过恶毒,竟是以物体自口中穿喉而过硬生生将身体钉在墙上,被伤之人也不会立刻死去,等到体内血液彻底流干之后,人才会缓慢的死去,且所有的守卫皆是死在同一招之内,由此可见这凶手的武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而且绝不是普通的武功,想来应该是什么邪功吧。   邪功这东西在内域自是没大听说过,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凶手来自外域,可外域的凶手为什么要杀人劫持梦儿?梦儿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劫持了又能有什么作用?他站在满地血渍的大牢里微微思索了一番,在抬眸的一刹,墙壁上一个反光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李宸煊把那东西从墙上掰下来,竟然是个倒三角的暗器,而这暗器的图案他上次也见过,是在......   ……   “何人击鼓?”   “大人,小民有要事要见县官大人!”第二日大早黑炭头就拉着李宸煊急急忙忙的去县衙击鼓鸣冤去了。   “所为何事?”县衙门口,一个捕快问道。   黑炭头沉默了一下,便道:“事关昨日衙门大牢的十三人命案。”   “什么!你等等,我立刻就去禀告!”捕快头本欲再细细详问一番,一听是昨日那件事情,便吓得屁滚尿流,急忙跑到内堂去禀告给县官大人。   “威...武...”朝堂上县官急急忙忙从后堂出来,边走边穿官服戴官帽。   “来者何人!”县官扶正了一下他的顶帽,敲了一下惊堂木,摆出一副严肃的官大爷气势。   “小人张国民和兄弟李宸煊。”黑炭头立马跪下,第一次说出了他的本名。   县官看了他们一眼,瞧见李宸煊已然站在那里,一派淡然的模样,一张脸瞬间竖起,还未等他说话,身边的师爷就连忙喝道:“大胆刁民,见了官老爷为何不跪!”   李宸煊淡淡看那师爷一眼,又看了县官一眼,微微俯身淡淡道:“小民李宸煊见过县官老爷。”   张国民见状急忙拉了拉他的长衫,却见李宸煊微微摇头,黑炭头就不再言语,朝堂上的县官眯着眼瞅着李宸煊,一撇小胡子动了动,案上的官老爷发话了,“我问你,你可是乡试秀才?”   李宸煊摇头,淡淡道:“不是。”   县官老爷又问道,“你可是解元举人?”   李宸煊摇头,“也不是。”   县官老爷话锋一转,惊堂木一敲,喝道“你既非乡试秀才,又非进试解元,有何理由见官不跪?”   李宸煊抬头与县官平视,仍是那派淡然的模样,他举袖有礼道:“长安李家,原兵部尚书李荣恩故居,长辈虽逝,但府上承袭,自我李府直系后人虽不入朝堂却可见朝官不跪。”他说的一派淡然,但县官却听得字字如火在灼,一句可见朝官不跪就已经不是他所能企及的范围,所谓朝官指的便是京城百官。   县官老爷呛咳了两声,连忙摆手道:“罢了罢了,李公子家世特殊,不用跪,不用跪。”连忙看了师爷一眼,“来人,赐座!”   “威...武...”几个捕快从后堂抬了把太师红木椅上来,黑炭头看得目瞪口呆。   县官摆袖道:“李公子,请坐。”   李宸煊微微颔首,“谢老爷。”   “击鼓人,张,张...”县官老头看着黑炭头好半天记不住他的名字,一旁的师爷连忙打圆场道:“张国民。”   惊堂木一敲,县官继续道:“对,击鼓之人,张国民,听闻你今日击鼓之事,可是因为昨日牢里那十三牢房守卫惨死之事?”   黑炭头看着县官老爷,急忙点头道:“正是此事。”   “昨日牢房之中只有一个小姑娘被关着,且关她的当夜就出了这桩血案,而这小姑娘人也不知所踪,照目前看来,此事暂不宜下定论,但她也是逃脱不了干系。”县老爷瞅着李宸煊一字一句道,每一句话都说得恰到好处。   这李宸煊的身份特殊,他既然能来衙门,定然是和那小姑娘有所干系,这件案子在没查明之前,自然是不能直接下断论的,免得真出什么差错纰漏,以李宸煊的身份,随便去哪个大官家里走一朝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黑炭头一呆,显然没料到官老爷会这么一说,一想起昨日来搜索的那些捕快,俨然跟这官老爷的态度也相差太多了吧!他看了一眼淡淡坐在那里的李宸煊忽然心里一明,懂了,原来这县官老爷是怕他!   思及此处,黑炭头连忙磕头道:“老爷,我妹子冤枉啊,他随李兄自长安一路而来,虽说会一些花拳绣腿,但这么个十三四岁的女娃儿,怎么可能杀了那么多人啊,现在她人也被掳走了,草民真的好担心啊,求大老爷帮忙寻人啊!”   官老爷双眉一挑,心里暗道:好一个张国民,他才把这件事与自己撇开关系,他就立刻倒打一耙说他妹子在牢里被人掳走,这下倒成了他的不是,才收押的一个小姑娘,当天夜里就被人给掳走了,他作为县官自然是难辞其咎的,而重点是,那小姑娘竟是和李公子一路从长安而来,他思绪了半晌,心里做下定夺,这件事马虎不得!   官老爷瞅了瞅李宸煊,惊堂木一敲!“来人,封锁东川岛,召集人马,立刻去寻找那个小姑娘,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安全找到。”   “是!”一群捕快马上整装出动,李宸煊自坐上站了起来,俯身有礼道:“宸煊请老爷给个权职,能在办案期间自由出入,且有需要时请官爷们都能配合,可否?”   官老爷立马点头拍案,“准李公子在办案期间以总捕头身份介入此案,若有需要,所有人配合李公子一同办案。”   李宸煊俯身有礼,淡淡道:“谢老爷。”   县老爷急忙赔笑道:“李公子无须客气,令妹在本官管辖之地遇到这种事情,本官也很是担忧,希望能尽早找到令妹和此案真凶。”   “退堂!”惊堂木一敲,公堂上的人都一一散去了。   ……   ……   “爹!你怎么能这样,怎么不替女儿做主!”   县衙后堂内,那位姓高的夫人,就在后衙里扯着县官老爷的衣袖哭哭啼啼,“爹!女儿好委屈啊!”   “你们都退下去!”县官老爷瞧了下周围的下人,叹着气对女儿说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你爹我能左右的了的了,你可知今天那坐在朝堂上的人是谁吗?”   胖妇人愕然,又哭闹道:“不就是个前兵部尚书的孙子嘛,再说他现在身无半点功名官职,在公堂上不跪爹,已经是很过分了!”   县官老爷瞧着自己的女儿,叹着气摇头道:“我的好女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缓缓地说,“若是别的官,自然是没有什么,可这前兵部尚书啊,那可还真是咱惹不起的人物啊。”   “为什么?”胖妇人愕然。   “前兵部尚书李荣恩那可是我朝的开朝元老啊,他是一路扶持当今圣上南征北讨坐上皇位的,老尚书公正不阿,是百官典范,虽说他已经仙逝,可长安皇城里的大家都可是惦记着他的,在朝的文武百官对李府可都是很礼贤的,连圣上的兄弟,在朝的王爷也都会对他们礼让三分,你让你爹我如何去替你讨回公道?这不是拿鸡蛋去碰石头吗?”   “啊......那可是怎么办啊?我,我,可是,是女儿先去找他妹子的麻烦的......”胖妇人被他爹的话吓到了。   “这个......”县老爷想了想,缓缓道:“李家虽是门地显赫,但看那李公子一派斯文,也不是蛮不讲理之辈,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找到他妹子,别的小事都可忽略不计,你就放心吧,有爹在,这事保管你没事。”   “可...可....这牢中死去的守卫,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杀害那么多人,只怕...只怕这个凶手来头也是很大的吧。”胖妇人慢慢道。   县老爷踌躇了一会,缓缓道:“这个事情恐怕已经不是你爹这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可以管的到的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人给找出来,短时间杀害这么多人的,凶手自然不会是那个小姑娘,就是不知道这个凶手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爹,你说,是不是那个小丫头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啊?”胖妇人忽然道。   “这么说来,应该不太可能,那个张国民不是也说了吗?李公子是一路跟那个小姑娘一起从长安城出来的,就算是得罪了人,冲着的也定然是李公子,抓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爹,那要是凶手把她给......”胖妇人用手在脖子上笔画了一下,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县老爷只是摇了摇头,缓缓道:“凭那凶手的武功,要杀她只是顷刻之间,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这般简单。”   “爹。”胖妇人还要说些什么,县老爷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缓缓道:“这事你就不用管了,你也插不上什么忙的,回去好生跟你家那口子说说,这段时间不比寻常,让他给我安分些,别再搞出什么动静和花样了,要是惹怒了李公子或那凶手,别说是你们,就连你爹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哎,女儿知道了。”   待胖妇人走后,屏风后师爷走了出来,“老爷,这事情我们怎么办?”   县官老爷想了想,“先静观其变吧,这事情当真有些复杂,你老爷我这么多年荒废的脑子,现在又要开始运转了,这件事还得好好思衬思衬。”他望着胖妇人离去的方向,叹气道:“只怕是我这女儿也不会就此罢休,她那丈夫的品性,你我可是了解得很啊。”   师爷眼珠转了几转,“姑爷应该会知道其中利害吧,此事也许不会乱来的。”   官老爷叹了叹气,“也许吧,希望如此。” ☆、第三十二章:线索?      “喂!”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梦梦不见了,也不见你出去寻她!”果园内黑炭头气呼呼看着正在喝茶的李宸煊,他恨不得把那桌上的茶盏一把摔碎,“你当真是关心梦梦的吗?”   李宸煊正在喝茶,他浅酌了一口,怔了一怔,这才淡淡看了黑炭头一眼,道:“水没烧开。”   黑炭头一惊,心里的怒火一把释放了出来,他怒拍桌案,一下站到李宸煊眼前,瞪着他道:“茶茶茶,你就知道喝茶,你都不关心梦梦的生死吗?她是你妹子!”   李宸煊放下茶杯,淡淡的望着黑炭头,“我自然是担心。”他抬了抬衣袖,继续道:“但也无须担心。”   黑炭头再次用力拍着桌案,反手一抬,茶盏被他用手掀翻了出去,落在地上碎成几瓣,落了一地的茶叶和茶水,“你不关心她我关心,你不去找我去找!”怒气冲冲的冲出门去,却被身后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驻足了脚步。   “她不会有事的。”身后有人淡淡地说,黑炭头急忙转身,眼中一连串疑问号,只听那人继续道:“凶手若是要杀梦儿,在牢里就可以动手,那又何必大费周折杀了那么多人,再把她弄出去?”   闻言,黑炭头的怒气才缓了缓,他低声道:“那你也不能不管她,只知道在这里喝茶啊!”   李宸煊自袖中拿出一块方巾,蹲下身去将那被黑炭头摔成几瓣的茶壶小心的包起来,“真是可惜了。”   “我在跟你说话呢!”黑炭头见状满头的郁闷,他说话说了一半,对方竟然跑去捡茶壶去了,不由闷闷道:“这茶壶碎了就碎了,明日我再找人给你换副新的就成了。”   李宸煊并未理他,而是推开门去,将那方巾内剩余的茶叶放到门旁的一株茉莉花的土壤上,淡淡道:“这茶虽未烧开,但茶水、茶叶也可以用来侵泡或是做花肥使用,那般丢弃确实可惜。”   “喂!我在跟你说梦梦的事呢,就算她没有危险,那你也不能不管她啊!”黑炭头追出门外来,继续大声道。   李宸煊放置好茶叶,又缓缓走进屋内,一转身差点撞到了紧紧跟着他的黑炭头,他抬起头,淡淡道:“屋内没了茶盏,白水你可是要喝?”   “我说......”黑炭头实在是没好气了,觉得跟这人说话怎么样都是柴米油盐进不去的。   “凶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无非是想让更多的人关注到此事,在他的目的没有达成之前,自然不可能把梦儿藏着的。”他说的一派淡然,面色卷卷书气,将茶杯里剩下的茶倒在了门外,又倒了两杯清水,一杯递给黑炭头,淡然笑道:“他会主动出现的。”   “报!县郊的树林里有发现!”屋外几个捕快急忙赶来,还未进屋就已经在屋外报告,李宸煊将白水杯放至桌上,对黑炭头淡淡一笑,“走,去瞧瞧吧。”   县郊的树林里一片萧瑟,微风拂过落叶片片下落,一颗足有十人宽的百年老樟树上挂着几根松垮的绳索,树身上被人用尖锐之物滑下了数条浅浅的痕迹,树下根基的泥土上,一只杏粉色的绣花鞋映入眼帘。   “这是梦儿的鞋子!”黑炭头急忙走过去,神色紧张地将那鞋子拾起来,递到李宸煊眼前,“梦儿的鞋在这!”   李宸煊微微颔首,并未接过那只鞋,走上前去看那樟树上挂着的绳索,绳索整个松垮的绕在樟树上,这绳索由两股紧紧扭作一团的小绳索编织而成,他抬袖将那绳索握在了手中,凝神看了一会,又绕着树干转了一圈。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黑炭头凑过来问。   李宸煊微微摇头。   “围着这片区域,到处找找看,可能还会有别的线索。”捕快头对李宸煊说,“李公子,我们再继续去周围找找看吧,或许还有线索。”   “那就麻烦官爷了!”李宸煊并未说话,黑炭头抢先说道,捕快头一挥手,一群捕快就飞快的往周围奔走,等他们走了莫约半柱香的时间,黑炭头才听到李宸煊淡淡道:“其实不必找了。”   “为什么?”他诧异。   “梦儿从未被绑在此处过。”回答依然漫不经心。   “怎么会?”黑炭头诧异,举起倪少梦的鞋子,又指着樟树上挂着的绳子,“这不都是证据吗?梦梦她应该是被绑在这里的啊!”   李宸煊看了他手中的鞋子和樟树一眼,缓缓摇头道:“不在此处。”他走到樟树旁,抓起那根绳索递到黑炭头眼前,“绳索是被人捆在树上的,这里的刮痕,是由细小的树枝杆造成的,而这只鞋......”他看了看那只粉色的鞋,摇了摇头,“鞋面上干净无垢,并非是在这里失落的。”   “怎么会?这些明明是......”黑炭头不可思议,却听李宸煊慢慢道来:“你看这绳索是完整的,你再看这绳上的螺纹,也并未有布料的剐蹭过的痕迹,若是有人被绑必然会有所挣扎,难免不在这上面剐蹭出衣物的编织物来,但这绳索却毫无痕迹,说明这绳索并未用来绑人。”   他指着树干上的痕迹,“你再看,这树上的刮痕,明显是由纤细的树枝造成的,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在被人绑着的情况下,又怎么能拾到地面上的树枝杆来在树上留下痕迹?”   在黑炭头张大的眼眸中,李宸煊指了指他手上拿着的那只绣花鞋,缓缓道:“鞋面光华无垢,说明这只鞋是干净的,梦儿是在大牢中被人劫走的,但在此前,她已经在牢里呆了大半日了,牢里不比大街,那里黄泥尘土遍地,梦儿在牢中呆了半日,鞋面绝不会这般干净,而且若是被人劫持来此,难免一番挣扎,鞋面也不会像这般干净。”   “那你的意思是说......”黑炭头恍然大悟,李宸煊微微颔首,淡淡道:“这里不过是一处人为刻意布置出来给我们看的地方罢了。”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李宸煊想了想,望向百年老樟树的方向,淡淡道:“不知道,也许是想引我们自乱阵脚吧。”   “什么人!”一道黑影转瞬间闪过,李宸煊快步走到黑影闪过的地方。此地树影重叠,顶上的天空已被树影遮盖了大半,光线已然昏暗,李宸煊站在原地绕了一圈,不见有异,又向前走了几步,前方不见它物,走着走着便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绕鼻,脑中划过一么熟悉,这味道仿若在哪里见过?    ☆、第三十三章:计谋   黑色的身影自暗中走来,李宸煊定眼看去,那黑影一瞬便已是移至眼前,一只手徒手劈来,李宸煊微微侧身,躲过了这一击,那黑影又跃起来,从上空再度劈来,李宸煊退了一步,再次躲开,‘叮’一声,一把柔软的佩剑挡开了一道暗器。   方才双方在交手时,黑衣人乘机射出一枚暗器,树影斑驳稀疏的暗光照射在那暗器上,发出一道反射的折光,这才使得李宸煊自腰间掏出了那把他常年随身佩戴却不曾拿出过的软剑,此剑剑身通透,剑上雕刻着繁复的桃花暗纹,剑身薄如衣鬓,厚度仅约腰带的半壁,削铁如泥,是为江湖上一大名剑,在名器榜上仅排第三,名为:桃骨剑。   桃骨剑一出树影射下的光影全数折射了过来,剑身光华大涨,李宸煊的脸在斑驳的剑光下亦覆上一层淡色,剑身一出,直向着黑衣人刺去,昏暗中却四处可见桃骨剑流光暗影,‘叮’一声,又一道暗器被桃骨剑挡了下来,李宸煊举剑刺去,黑衣人躲闪之余处处杀机,每一下攻来招招至人要害。   两人激战了莫约四十来个回合,黑衣人因手无寸铁已是慢慢落了下乘,李宸煊乘胜追击,一把挑掉黑衣人的蒙面巾,却在巾帕落下的那一刹,微微惊住了眼。   “住手。”   他收回了桃骨剑,缓缓站立,斑驳的光影射在他的身上斑斑点点,“怎么回事?”   “哼!”   黑衣人拾起了蒙面巾,冷冷地看着他,不做言语。   李宸煊将桃骨剑插回腰间,看他一眼,淡淡道:“为何如此?”   那男子看他冷笑一声,“就你可以来,我不可以来吗?”   “天佑。”李宸煊淡淡道,“你出来可有经过师门?”   李天佑脸色变了变,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不要再乱跑了。”李宸煊向前握住李天佑的手肘,柔声道:“等过些日子跟我一同回府去,娘亲一直念着你呢。”   李天佑本要甩开李宸煊的手,但忽然听到‘娘亲’这两个字,顿了顿,他的神情变得柔和了些,缓了半晌才低声道:“姨母可还好?”   李宸煊的眼神暗了暗,静了片刻,才淡淡道:“我从府上出来那时还好。”但现在却是不知道了,娘亲的身体真的虚弱至极,多年来已是不能下榻,若非是李府财力支持,每日以人参灵芝等名贵药材泡着,只怕现在......   闻言,李天佑深呼了口气,握紧的手心暗地里松了松,李宸煊微微阖眼,柔声道:“天佑,跟我回去吧,娘亲真的很想你。”   李天佑看着李宸煊的眼中充满了冷意,他静了片刻,又抬头看了看李宸煊,那满眼的冷意稍稍散了些,过了半晌,他沉沉吐出口气,叹气道:“恩,我跟你回去。”   他是真的很想念姨母。   自从离开李府上山拜师学艺开始,至今已经整整十年,十年前的那个因意外失去双亲,整天挂着两行秋水的奶娃娃如今已经长得这般高大了,他一想到姨母忽然心底就暖了起来,看着李宸煊的眼中也怅然柔软了很多。   他是李宸煊的表弟,比李宸煊小一岁,六岁那年他因为身体缘故,被送到长安李府来调理,正因如此才使得他父母双亡,但也正因此他才躲过了那一劫。   “天佑。”   李宸煊看着他,张口欲言又止。   李天佑抬头,叹了口气,“我知你要说些什么,但已经事过多年,亡者已矣,我已经放下了。”   “恩。”   李宸煊阖眼,淡漠的眼中出现了罕见的柔蔼,见他并无异色,才缓缓放下心来。   “天佑,你为何来此?”语气中恢复了以往的淡然。   “我自师门学成,师父嘱咐我下山历练一番,此番正一路下常州至都城而去,岂料在渡船时被一个黑衣人引来至此。”他走到一颗树下,把上面的一个东西拔了下来,这东西正是他之前用来射向李宸煊的暗器。   “黑衣人以此物偷袭于我,一路被我追至此处......”他说着顿了顿,有些别扭,“方才我还以为你是那黑衣人,便出手狠了些。”   李宸煊颔首,接过李天佑手中递来之物。   入手之物是个倒菱形的铁片,铁片菱角两旁有锋利的刃,李宸煊自树上折了一片树叶过来,叶片碰至铁片瞬间一叶化作两半。   “这......”李天佑被惊住,这东西锋利得令人咋舌。   李宸煊并未说话,自袖中又拿出一物,李天佑定睛一看,竟又是个一模一样的暗器!   “怎么会这样?”他吃惊。   “这是我自东川岛县镇上的大牢内取来的。”李宸煊继续道,“只此一片,却是同一招之内瞬间要了十三人之命,凶手手段狠辣,一道暗器自喉间穿孔而过,让那些人活活把血液流干,在惊恐中而死。”   “这......”李天佑张大眼,有些不可思议,“杀人归一码事,引我来又是一码事!”   “没错。”李宸煊颔首,“这件事中蹊跷连连,但又都有据可循,你自小起便在山中学武,从未踏足过江湖半步,照理说自不会有人与你有怨,可他们却将你引了过来。”   李天佑皱眉,李宸煊继续说道:“而梦儿还只是个孩子,与人也并无仇怨,却在牢里被人抓了去了。”他微微阖眼,淡淡地道,“事后又在此处布下状况,引得你我同时来此。”他话还未说话,便被李天佑接了下去,“引得你我来此互相厮杀!”   “没错。”李宸煊颔首。   那凶手的目的已经很显而易见了,目标是他,李宸煊才对。   “开什么玩笑?他们为什么要对付你?”李天佑极度震撼,像是听到了什么决然不可能发生之事,若是说旁人他可能还不清楚,但他却是深知李宸煊这人,这人从小就喜静心善,从小到大从未与人大声说过一句话,天生静谧不喜与人争论计较,甚至从未踩死过路上任何一只蚂蚁,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会与人结怨,被人这般阴谋算计?   李宸煊淡然一笑,“天佑依然没变。”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些。”李天佑神色古怪,别过身去,“你好好想想,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小心!”李宸煊急道,扑过一把将阿佑推倒,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   ‘叮叮叮叮’数道暗器打在他们身前的树上!   ‘叮’又一声,桃骨剑挡在了李天佑的胸前,一枚暗器被弹开了去。   两人自地上爬起,数道黑影已然映入眼帘,李天佑微微侧脸,用无形的唇语说道:老规矩,你左我右!两人瞬间冲入黑衣人群中,双方争斗起来。   李宸煊一剑刺出,已震开一个黑衣人,李天佑也不示弱,拳风一吹,一个黑衣人已然倒地。   “宸煊,你说这次是我赢,还是你赢?”李天佑一拳袭去,一个黑衣人倒地,他挑眉的看了一眼李宸煊。   李宸煊哑然失笑,“天佑......”他的话还未说完,忽然眼中一惊!   “阿佑小心!”一道黑影自远处迅速冲来,几乎顷刻之间已经击中了李天佑一掌,李天佑右臂中掌,身体徒然后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天佑。”身后李宸煊闪身与李天佑站在了一起,两人背靠背对敌,黑衣人迅速将他们围作一团。   李宸煊淡淡了看一眼眼前围作一圈的黑衣人,这围在一起的便十人,但其中两人已被李天佑一拳打至重伤,而这番又出来两人,组合起来便又是十人!   为什么是十人?李宸煊静静看着这些人的步伐,忽然眼前一亮!   原来如此! ☆、第三十四章:突出重围   “天佑,你伤势如何?”   身后李天佑一手抚住右臂,身子徒然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下一瞬却又划过一丝坚定之色,平静道:“并无大碍。”   两人看向敌方,黑衣人将它们团团围住,而唯独那个刚才给了李天佑一掌的那一个黑衣人,却是冷冷的站在了众人身后,冷冷的看着他们,嗤之以鼻。   “天佑,此次确是凶险。”他继续道,“这十人组成的便是一个剑阵,以剑阵的威力来说并非特别厉害,但胜在耐力!”   “方才你已打伤两人,可现在这番又是十人,可见他们人来的不少!”   使的是车轮战!   要生生磨掉他们的耐力和体力!   李天佑看见方才被他打伤的两个黑衣人已经退至一旁,而这剑阵内依然还是十人,说明他们的来人远远不止这十人,替补的人应该不少,伤了一个迅速又可以补上另一个,如此此往,这个剑阵始终都破不了,后果不堪设想!   李宸煊和李天佑皆是武功强者,若是正常厮杀拼打,并不畏惧,可照情形来看,此番却是不妙!先不说李天佑负伤在身,就算两人状态全盛,在对方的车轮战耗损下,消耗自然不少,各种状态下降时,就情况危险了!   “天佑。”李宸煊淡然,看着围着的黑衣人,淡淡道,“我攻击一人逼他离位,这阵法就不完整了,你看准时机,从那个方位冲出去。”   李天佑皱眉。“不行。”   “天佑。”李宸煊的声音柔和了些,“娘亲在府里念着你的。”   李天佑仍是皱眉,“不行。”   “天佑。”李宸煊叹了口气,缓缓道:“那好,我们一起出去。”   “恩。”几乎是想也没想。   两人合力一击,很快其中一个黑衣人已经支撑不住,受伤后退,在他还未完全退出剑阵时,剑阵已经残缺一角,李天佑眼尖往那个方向冲杀出去,手一抬要拉李宸煊一并出去,却被李宸煊衣袖一挥,把他整个人推出去了。   “你!”一出剑阵,李天佑愕然!他诧异的望着剑阵内的李宸煊,眼光一扫,发现了那个站在众人之后冷冷观战的黑衣人!   那人便是头领了!   他眼中一亮!   擒敌先擒王!   一个踏步人就冲上去了,背后的一把青锋剑,光芒出鞘,黑衣人一声惊愕,已然来不及,一只手被李天佑斩了下来!   数十个回合之后,青锋剑已然架在黑衣首领的脖颈上,剑芒锋利刺目,李天佑架着他走向剑阵,冷声道:“全部给我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他!”   剑阵上的数十个黑衣人齐齐回首,那被李天佑制住的黑衣人忽然笑了,冷冷道:“你不知道杀手最擅长的是什么吗?”李天佑心下暗道不好,只听身前的黑衣人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他已经服毒自尽!   剑阵上的黑衣人,齐齐攻向阵中的李宸煊,数十把剑围成一圈一并刺来,这一招下,李宸煊几乎是躲不过去,李天佑惊愕的看着,眼见就要将李宸煊刺成个刺猬,“宸煊!”李天佑一声惊叫!   数十剑芒已经刺向李宸煊,一把,两把,三把剑自他的衣袖下摆穿梭而过,第四把剑却是对着李宸煊的胸口而刺!若是这一件刺来,李宸煊就算不死也是重残!   剑芒闪烁,第四把剑闷一声,插入李宸煊的臂膀,原来他刚才微微侧身,将这一剑所刺的位置偏移了一些,才保住自己胸口不被刺穿,哗一声,那把插入的剑又迅速被人抽出,血像小溪一样自臂膀上流出,还未消化掉这一剑抽出所带来的巨大痛楚,第五剑已经跨风而来,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第五剑所击的位置,是脖颈!   “宸煊!”李天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李宸煊的脸色略白,他勾了勾嘴角,轻声道:“天佑。”那一瞬,那耳畔呼啸的风声却急速掉头,李天佑急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宸煊淡淡一笑,又一剑刺中他的右侧胸。   “啊!”李天佑一剑斩了那刺了李宸煊右侧胸的黑衣人,凶恶的声音冷冷对李宸煊道:“你刚才怎么不躲!”   李宸煊虚弱地一笑,“躲不过啊。”怎么躲?那一剑是刺向李天佑心脏部位的,他若是躲了,天佑被人背后偷袭,只怕命丧于此!他如何能躲?   “你!”李天佑气结,他自然是没有看到那背后偷袭的一剑,望着李宸煊身上的两个血洞,脸色更冷,一举剑又一个黑衣人死在了他的青锋剑下!   黑衣人首领已死,阵法也破,剩下的几个黑衣人仅仅自是几个呼吸的瞬间,就已经被李天佑都制服了,青锋剑指着地上仅剩的唯一的一个黑衣人,李天佑怒喝:“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   黑衣人手脚并用往后退了几步,李天佑冷笑,“我当所有杀手都是誓死忠心的,没想到也有怕死的!”   “不想死就给我说!”青锋剑又逼近了几分,黑衣人黑布遮面,一双黑色的眼眸中闪着流光,似在挣扎着什么,李宸煊见状走了过来,一只手握住了李天佑的手腕,望着剑下之人,轻声   道:“天佑。”   “你又要来求情?”李天佑抬头看他,黑瞳里的冷色似乎对于李宸煊的善心早就习以为常,他看着李宸煊满身的血渍,皱了眉,“你忘了刚才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吗?”那身上的两个血洞   ,依然血流不止。   李宸煊阖眼,看着他淡淡道:“天佑。”   “不行!”一只手将他抓住的手推开,青锋剑再度逼近了几分,厉声道:“以往你如何善心我都不管,但这些人险些要了我们的性命!怎能这样就放虎归山!”他看一眼李宸煊,“绝对   不行!”   李宸煊微微摇头,心下已知救人无望,李天佑回过脸来,黑衣人依然咬牙不说,他实在耐不住,剑身直刺过去,李宸煊眼眸微闭,不打算看这悲惨的一幕,“啊!”黑衣人凄惨一声,李   天佑挥剑一斩,喝到:“谁!”   “小宸子!”草丛中一个紫衣少女跳跃出到李宸煊身边,笑道:“小宸子,好久不见。”   李宸煊张开眼眸,身旁已是多了一个紫衣少女,李天佑的身下,那个黑衣人的眼眸中透着痛苦之色,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这黑衣人的双手,被人用短剑挑掉了经脉。   顾长浮在看见李宸煊身上的满身血渍,和两个血洞时满面惊讶,“小宸子,你怎么伤成这样啊?”她从衣袖中拿出一瓶药倒在李宸煊的伤口上,那伤口便瞬间止血。   “她是谁?”李天佑皱眉,收回了青锋剑,冷冷地询问李宸煊。   “她是......”李宸煊抬袖,紫衣少女接了他的话道:“顾长浮,你可以叫我小顾,长浮,都可以。”   李天佑冷冷看她一眼,皱眉道:“谁问你这个了!”   “长浮是当今七王爷康乐王的明珠,长乐郡主。”李宸煊面色略白,缓缓道。   “噢!”李天佑别扭了一下,举拳道:“李天佑,是你身旁这家伙的表弟。”   “天佑!”顾长浮拍了一下李天佑的肩,“以后要依仗天佑少侠多照拂了。”说罢,两手一并拔起了落在黑衣人双手旁的两只短剑,“这人被我挑了经脉,既不怕放虎归山,也不会要了他性命,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天佑微微一愣,算是明白了她为什么这样出手的原因,想着,他看到李宸煊身上已止血的伤口,忽然想到另一事,冷冷道:“刚才你一直都躲在那里看?”言下之意,你为何你出来帮忙,害李宸煊受伤!   顾长浮‘啊’一声反应过来,连忙举手否认,“不是不是,刚才我一路找来,正好看到你跟小宸子在为怎么处置这人而烦恼,然后我就。”她笑了笑道,“帮你们做出个最合适的选择咯。”   李宸煊颔首,眼中有赞赏之意,李天佑则是冷冷的面无表情,似乎很不以为然。   “怎么样,决定了现在要怎么处置他了吗?”她一个跨步向前,迅速扯下黑衣人的蒙面巾,一张陌生的男子脸出现在三人视线内,李天佑青锋剑指着他,冷声喝道:“说!说出来我就饶你!”   黑衣男子慌乱摇头,嘴里发出‘呀咿呀咿呀’的声音,李天佑蹙眉弯下身去,憋开他的嘴,果然!没有舌头!   “阿浮,你的轻功更胜以往了。”李宸煊似乎对那黑衣人为何没有舌头丝毫不在意,转头对顾长浮赞赏。   “那是自然。”顾长浮笑了笑,眼中闪亮,得意道:“不厉害怎么能追得上他呢!”   李宸煊颔首,两人的闲聊直接忽视掉了另外的两人,李天佑见他们这般也颇有些无奈,青锋剑回鞘,看着黑衣人冷冷道:“算你好运,今日之后你也再做不成杀手了,就饶你一命!”    ☆、第三十五章:矛头所向   “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三人自树暗处走出,黑炭头就冲过来急忙问。   李宸煊缓缓摇头。   “小宸子,这是怎么回事?”顾长浮问。   “镇上的事情,阿浮可知?”李宸煊不打算隐瞒,缓缓道:“梦儿在牢中被人劫走,大牢守卫十三人惨死在同一招暗器之上。”   “怎么会这样?”顾长浮和李天佑同时吃惊!李天佑握紧了拳头,冷冷道:“这凶手也未免太毒辣了吧。”   “牢中之事我略有所闻,但只知其一,并不知他们是死在同一招暗器之下。”顾长浮沉吟,分析道:“当今世上怎么会有人把暗器的功夫练到这种火候?就算有,也不会是无名之辈啊。”   “对了,听闻被凶手掳走的,是一个跟你一起来的小姑娘?”顾长浮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李宸煊,恢复正常的神情道:“你说,人家一个小姑娘好端端的跟你在一起,怎么就被人掳走了呢?”你这护花使者也太不称职了!   李宸煊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缓缓道:“此话在理,凶手先是掳了梦儿,又引天佑来此,细细想来,这一切都跟我拖不了干系!”   顾长浮白他一眼,暗暗地想着:要是谁喜欢上小宸子,可真是......自讨苦吃。   “阿浮,你又是为何来此?”李宸煊回首,淡淡道。   “我啊?”顾长浮眼珠四处乱窜,忽然一亮,笑道:“我是寻你来的。”   李宸煊微微颔首,对这句‘我是寻你来的’丝毫不觉得不妥,转身对李天佑道:“天佑,此间我是住在黑炭果园,此时人多已不便打扰张园主,稍会我们一起搬到客栈。”他说的‘我们’自然是包括了顾长浮。   黑炭头见不太方便也没有挽留,几人就此住进了县上的客栈内。   “天佑。”李天佑拿着块布正在擦剑,闻言侧头看了看李宸煊。   “我们再去大牢里瞧瞧。”   说话的声音始终不温不火。   两道身影自李宸煊的窗内跃出,而大牢的门前,一个紫衣少女已是等候多时。   “你怎么来了?”说话的是李天佑,他蹙了蹙眉,觉得女子始终还是少要出来走动的好,更何况是夜深,难保不出什么意外。   顾长浮一眼便看穿了李天佑的心思,笑了笑,“我在这里等你们啊。”   “你一个女子......”李天佑不耐,心里的那番话便是说了出来,却听得身旁的李宸煊淡淡道:“无妨,阿浮足以自保。”   闻言,李天佑哼了一声,不以为意,他是比较大男子的人,女人能不能自保和应不应该夜半出门,这完全两码子事。   “见过总捕头!”守门的牢卫眼里极好,一眼便认出李宸煊,知晓他被县令临时任命为总捕头,可以自由出入衙门和牢内。   李宸煊微微颔首。   “小哥,你可知道昨夜出事是几时?”顾长浮自李宸煊身后笑着问道。   牢卫看她一眼,见这姑娘眉目清秀,又看看李宸煊,不由的又想到昨日白天被收押在牢里的那个小姑娘,暗叹道:这李宸煊真不厚道,这才多久功夫就喜新厌旧了......   他看着顾长浮,声音冷了几分,不似先前那般恭敬,“我等昨日未值班,不太清楚。”想了想,似觉得这回答有所不妥,又道:“你若有问题可以找仵作大人,他今日下午验过尸。”   顾长浮眼尖心如明镜,看了李宸煊一眼,古怪的笑了笑,朝牢卫点头,“谢谢小哥。”   李天佑转身就走,李宸煊侧目,柔声道:“去哪?”   李天佑一愣,“不是去找仵作?”   李宸煊微微摇头,顾长浮笑道:“我们自然是进牢里。”   大牢内血渍遍地,墙上,牢柱上,四处可见,牢内的尸身已被人抬至义庄,地面上用白色的粉末勾勒出了死者死后尸身所呈现的位置和形状。   “天佑,阿浮,你们如何看?”李宸煊站在牢门口,柔声地说。   顾长浮看了一眼,急忙用手捂住嘴,她定了定,才缓了缓自身情绪。   她见过杀人的,却没见过这般杀人的!   死者身下位置,侵染了大部分血,血流出很远,沁开的位置极大,这说明凶手杀人时并非一招致命,而是一招下去,将他们定住,等待受害者身体血液直接流干为止!   这手法太过毒辣狠毒,但凡是正派人士,都为不齿!   李天佑冷冷道:“邪门歪道,连杀人都这般折磨。”   李宸煊颔首,“此番手法,应不是我平国之士。”   “外域?”李天佑皱眉,“你这样的一个好人,又怎么可能开罪外域?”   顾长浮深以为然,沉吟片刻,道:“小宸子,此事若不是你个人私怨,被戏耍玩弄,就定有联系牵扯,你可好生想想,此番之前,你做过何事?”   “他能有什么私怨?”李天佑道:“这人走在路上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能有什么私怨?”   “李府最近可与人有怨?”顾长浮道。   “并无。”李宸煊摇头,他爹李定候是公认的善人,自祖辈辞官以来李家两代经商,不缺钱财不惹权贵,又怎会与人结怨?   “这事太诡异。”顾长浮摇头,望着李宸煊忽然道:“小宸子,听说你已成亲,又为何离开长安?”   “大婚前夜明日宫副宫主欧阳明月敲门求救,道出身负机密,我同阿雪就当夜将他送回。”李宸煊淡淡回忆。   听到‘阿雪’二字,顾长浮眼中一闪,却听她继续道:“大婚前夜离家,啊!你并未成亲?”她几乎是惊呼,一想起李府的声望和名声,成婚当日新郎却不在,不知道李老爷会如何处理?   李宸煊默然,顾长浮继续道:“可成婚那日至今已是十几日有余,此处也并非是明日山方向,阿雪也不在你身旁,这是怎么回事?”   李宸煊淡淡道:“明月兄身中外域之毒。”他忽然眼中一亮,对,外域!   几个人仿若都抓到了一根重点的脉络!   “然后呢?”   “他身负机密,还未说出前人已昏迷,我此番下山替他寻‘馒头帝’。”   此话说完,几人恍然大悟。   外域之毒,外域杀手!   由此可见,那下毒之人,并不希望欧阳明月醒来,这是为何?   他到底身负何种惊天大秘?   大到要让外域杀手追杀李宸煊至今?   难道是......   一股让人浑然冒冷汗的想法在顾长浮的脑海生出,顾长浮深吸口气,此事不管如何,都不能马虎,她要回去详查一番!   ……   ……   顾长浮匆忙离去后李天佑一个人又去四处探访了一番,这才气喘吁吁地回到李宸煊所住的客房里。   “可有线索?”圆桌前李宸煊倒了杯白水给李天佑,柔声地问。   李天佑接过一把饮尽。“没有。”   李宸煊推开窗户望着窗外,轻声道:“今日已是第二日了。”   李天佑又饮了一杯,忽然道:“你说县官那边会不会有些消息了?”   “兴许吧。”消息定然是会有的,但就算是有,也不会有多少实质性的突破。   他话才刚落音,门前就传来急促的叩门声,“报!”一道粗犷的男声自门外传来,“回公子,在码头旁又有所发现!”捕快头之前是唤李宸煊为总捕头的,但看他那副斯文模样,不自觉就把称呼改成了公子。   “什么发现!”门被人迅速打开,小捕快看到眼前这位手上还拿着杯子的李天佑,有些吃惊。缓了缓神才继续道:“码头上有打斗的痕迹,一块大石上,发现了一块粉色的衣服碎布,跟梦儿姑娘穿的衣裳极其相似。”说着递了一块粉色碎布上去。   李天佑接过后皱眉看了几眼,实在没看出有什么名堂,又急忙走进屋里,给李宸煊去看。   李宸煊接过碎布,忽然眼中闪了闪神,不等李天佑反应,人已走出房内,“天佑,我们去码头。”   李天佑一路跟着李宸煊奔到码头,他自认为轻功绝对在江湖上数得上上乘,却险些在李宸煊脚下跟丢。望着李宸煊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缓神,他自小就认识李宸煊,在他的印象中,不论是学文弄武,李宸煊总是最淡漠和沉稳的那一个,什么时候见过他有一丝的其他情绪?虽然此时他仍是那般,但李天佑却觉得这人隐隐中有些不同了。   “这块衣裳的布料是在哪处寻到的?”李宸煊站在码头好半晌后,小捕快才气喘吁吁地追赶而来,却还是落下了半柱香的时辰。   “那,那块大石侧旁。”小捕快弯腰喘着大气,指着最又旁的一块大石说道,“就在那个位置。”   “是这吗?”问话的人声音依然很是轻柔,他站在一块大石旁,拿着手中的那块粉色的布料在细细的对比。   “是的。”   大石的测角旁,那块粉色的碎布正好被挂在上面,几条细碎的衣料细线被河风吹得随风飞舞,他围着大石转了一圈,又放宽了范围再转了几圈,强光下,他拿出一块方巾把石堆中的几块细小的石子被他拾了起来。   “这是什么?”李天佑走过去。   李宸煊找来一片大大的树叶,再在河水中装了一叶子的清水,将手中的一块鹅软石扔了进去,树叶中包着的清澈的河水慢慢变得混浊起来,颜色也渐渐有些暗红,“这?”李天佑吃惊地看着,李宸煊又扔了一块鹅软石进去,河水较之前更为混浊暗红。   “这是什么?”   李宸煊望着那树叶内的水,缓缓道:“血。”   “血?”李天佑不可思议,“血被染上后自然是干枯了,就算是再度染水,也不会这般混浊啊,应该是略微有丝红润的啊!”   李宸煊颔首道:“那是正常人的血。”   “啊?”李天佑等大双眼,“血还有正常人和非正常人之分吗?”   李宸煊看了他一眼,自草坪中折了片极细的嫩叶芽儿来,扔进了那片大树叶中的混水里,片刻钟后,那嫩叶芽儿已变得比先前更细了些,再看下去,那片嫩叶芽儿竟然就这么断作两半了。   “怎么会?”   李天佑手一侧,就把手中捧着的那片大树叶包着的水扔出去好远,看着双手上斑驳绿色的痕迹,异常吃惊,“这血也太毒了吧?”   “公子,这......”一旁的小捕快也忍不住出声,因为这东西实在让人无法接受,“血能毒成这样,那要是在活人身体里,那人不是早就被毒死了吗?”   李宸煊颔首,“按世人常理,理应如此。”但他又接着说,“但在外域,却有一种人以自身为引,自小以万毒为食,受万毒虫啃咬,将世间之最毒齐聚一身,一滴血能杀百人。”   李天佑和小捕快满眼的震惊中,李宸煊叹了一声,又道:“世间至毒之血,却也是万毒之解。”   李天佑不自觉忽然间有些牙齿打颤。   他跟师傅自小在山上习武,小时候无意间被条小毒蛇咬了,虽然被师傅救了,但解毒之时的事情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那种感觉仿佛身在冰火两重天之内,一时间入了冰川雪域,一时间又仿若在油锅里煎炸,身上的骨头就像是被人一截截敲碎般的钻心入骨,若是一个人每日都在受着这种煎熬,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   他不想再去回忆,忽然把注意力转移了开,问道:“此处有略微的打斗痕迹,有衣物的碎布,更是有至毒之血,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血既然是外域之人留下,那又是谁能伤了他?”   “这血还未干透。”李宸煊拿着其中一块石子看了片刻,“受伤应不过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这里的打斗,是在一个时辰之前?”李天佑看着李宸煊,忽然道:“那个什么郡主也是一个时辰前离开的!”   “阿浮?”李宸煊微微蹙眉,他转身望向小捕快,有礼道:“请问,东川岛上有几处码头?”   “只有一处。”   “岛沿四周,可有民筏?”   小捕快摇头,“没有。”   “那可有商贾的自家游船靠岸登入?”   “没有。”小捕快道:“这东川岛周围的河流勇急,若不是常年在这一带出没,熟悉地形,平常之船是绝对不敢轻易靠近的。”   李宸煊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道:“若是如此算来,那伤了外域之人的人有可能是阿浮。”   “可是......”   “我们上船。”   码头旁听着三条来往的客船,其中两条分别是载着李宸煊和李天佑的那两条,三人从第一条楼船开始查找,这一条便是李宸煊当日乘坐的那一条。 ☆、第三十六章:衣柜里的人质   “唉,公子您回来了?”楼船大厅里,茶小二眼明的看到李宸煊就上去跟他打招呼道:“公子可是在东川岛上玩腻了准备登船离开的?咦,怎么不见上次那小姑娘啊!”   李宸煊有礼道:“小二哥,今日这船上可有陌生人登船?”   “公子您是在说笑吗?”茶小二一惊,继续赔笑道:“这东川岛本就是风景鼎盛的世外桃源,每过三日都会有新的游船靠岸,供游客下船游玩几天,来来回回的,有些客人在岛上住个一两日不舍离开,自是多留了些时日,而那些已经在岛上待够了的客人则是上船离去,每日来回下来,好多个客官可都是面生的很呢!”   李宸煊想了一想,颔首道:“小二哥说的有理,那不知道今日这些登船的客人,可有身体不适或略有抱恙的?”   “唉,公子啊,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对每一位客官都很负责的!”茶小二脸色一愠,但仍是一副讨好的嘴脸,“我们这船上登船的客人可都是要经过大夫把脉的,要是把有传染的客人带来上,那这生意可还要怎么做啊,您上船时不也是经过大夫把脉的吗,怎生给忘了啊?”言下之意是指责李宸煊诽谤他们对客官的健康不负责!   李宸煊歉然,“小二哥误会了。”他缓缓道:“只因舍妹怒气冲走,她性子娇不愿让我认出,可能别做打扮才会上船。但她近日来偶感风寒,身体略恙故才有此一问。”   “公子说的可是上次那位小姑娘?”他记性可是好的很,还记得上次那姑娘在台上教训那恶少公子,他在下面可是看得爽歪歪啊,心下对那位姑娘较为好感,这才恍然,和善地道:“公子您别担心,我领您去问问温大夫去,要是有哪个客人有抱恙,他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温大夫!唉,大夫老爷!”茶小二领着李宸煊一行人走在楼船大厅的入口侧厢房外,茶小二先在房前要喝了一声,里头就传来了温大夫的回话,“小二子,你又来找老夫做什么,老夫这可没有你要的药!”   那茶小二笑嘻嘻凑上一副讨好的脸,“温大夫,温老爷,您老可是菩萨在世啊,这不,我们这里的这位公子丢了妹子,他怕他妹子乔装打扮混了进船,还好他妹子身子微恙,这不,来仰仗着您老这火眼金睛的,肯定她一上船您就会给瞧出来!”   “进来吧。”屋内温大夫的声音传来,李宸煊和李天佑微微诧异,听这大夫的声音,并非想象中的苍茫老人,似有些像年轻男子的声音,又好似有些熟悉。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茶小二,却听茶小二娓娓道来,“客官您可别奇怪,这温大夫可谓是年纪不大,医术高明啊,他来了也不过一日就把我们这前任首席大夫的位置给抢了去,还硬是收了前任李大夫做小弟呢。”   “那前任首席的李大夫年方几庚?”李天佑道。   茶小二笑道:“要说起李大夫啊,可还真是我们的船上的元老大夫了,在我打小记忆中他就在这船上行医了,他呆了整整十年啊。”   “十年......”李宸煊想了想,“那上次船上的中毒事件,为何李大夫并未出来行医?”   茶小二诧异的看他一眼,“这李大夫啊,医术只是寻常,看看小病微恙无疑,但中毒什么的,他历来不看,声称中毒的人身上都是毒,生怕一个靠近就把他的小命玩完。”   “那......”   “小二子,怎么还不进来!”李宸煊本还想问,屋内已传来温大夫的召唤,茶小二连连称是,带着几人走进了大夫的诊室。   “要找妹子的,是哪位公子啊?”温大夫坐在一张竹塌上,手中握着一把芭蕉扇慢悠悠地扇得两片白色的胡须不停地飞舞。   茶小二推着李宸煊向前走了一步。“温老爷,是这位公子呢!”   李宸煊走进竹塌才看到了这位‘温老爷’,这人一身雪一般的白色绸缎衣裳,面上的皮肤有些细微的皱纹,明明看似三十年华,却顶着一头白色的鬓发,鼻下还留着两撇极长的白色胡须,被那芭蕉扇扇得翩翩飞舞。   李宸煊施了个礼,缓缓道:“温大夫!”   那温大夫看也不看李宸煊一眼,一对白色的眉毛挑了挑,对着茶小二道:“小二子你给我说说看,这位公子要找的妹子有何样貌特征啊!”   茶小二尴尬的看了一眼李宸煊,对温大夫道:“温老爷,这位公子......”   “咦?”温老爷挑眉,抬起头看了一眼茶小二道:“你不是说这位公子是来找他妹子的吗?”   “是啊。”茶小二连连点头。   “那你给我倒是说说看他妹子有何特征啊!”温老爷不耐烦道。   “恩,那个姑娘生的明眸皓齿,一双眼睛大大的,像,像星星一眼明亮,她穿着一身杏粉色的绸缎衣裳,走起路来奔奔跳跳的......啊!公子!公子!”茶小二还未说完,李天佑的青锋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一道清冷的声音自他喉间发出,“说,你把人藏在哪里去了!”   “公,公子,我没有啊!”茶小二语无伦次。   “若不是人在眼前,又怎么会描述的那么形象生动。”声音已然冷。   茶小二脸上一阵煞白,然后又微微红润,他看着李宸煊支支吾吾,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天佑。”李宸煊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他。”   “你确定?”李天佑冷哼一声,看着李宸煊,待他点头后,他才收回青锋剑。   “谢谢李公子!”茶小二余惊未定,不自觉靠近了李宸煊一点,脸色微红。   “小二哥勿怕。”李宸煊展颜,“天佑只是性子冷了些。”   “没,没事。”茶小二连忙退开好几步,离李天佑又远了些。   “你们闹完了没有?”那躺在竹塌上的温大夫忽然坐了起来,一双眼睛黑溜溜地盯着这几人,白胡子一登就道:“公子要问的话还问不问?要是不问了你们几个给我出去闹!”   “你!”李天佑气结,举剑就要往前冲,却被李宸煊拦住,他向温大夫致歉,才准备开口,就听到温大夫扇着芭蕉扇,怪腔怪调地说道:“大夫勿怪,在下与表弟只因寻妹心切,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大夫海涵。”   李宸煊颔首,表示赞同,李天佑则是握紧了剑柄,显然是被气到,却被李宸煊伸手挡在身后。   李天佑深深吐了口气,撇开脸去,不去看那欠揍的温大夫,李宸煊则是举袖道:“大夫妙算。”   温大夫撇撇嘴,看着李宸煊,语出惊人道:“你这书生,瘦弱的身子板还跑来寻人,不知道这世道人心险恶啊!搞不好就把你挖眼毒哑卖到妓院去当男宠!还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温大夫说的是。”李宸煊颔首赞同。   温大夫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失去兴味,无味道:“得了得了,快说说你妹子有什么特征,说完我替你看看有无印象,若是没有,快给我滚人!”   李宸煊闻言一怔,却听到耳后传来李天佑剑柄握得咯咯作响声,不禁摇头莞尔,若问他梦儿有什么特征,他还真的是不清楚,他凝神思详,梦儿的影子在脑海一过,再来回想时,却真是不知道她有何特征。   他想了一想,忽然想通了一件事,他本来是来找梦儿的,但现在查找的是那受伤的至毒之血的人,李宸煊抬袖道:“舍妹身有略恙,行动略有迟缓,只此一点,希望温大夫帮忙。”   在听他说话的温大夫此时正吹着嘴边的两撇白色的小胡子在玩耍,等李宸煊话一说完,他才恍然大悟般的抬头,茫然道:“啊?你刚才说了什么?”   “你这人!”李天佑再次被气到。   “天佑。”李宸煊对他摇了摇头,再次对温大夫道:“舍妹身有略恙,行动略有迟缓。”微微颔首,“望大夫帮忙。”   温大夫侧过身正对着李宸煊眯着双眼瞧着他,摸着一片白胡子,笑眯眯道:“帮忙?帮你我有何好处啊?”   “请大夫明言。”   温大夫赞赏似地看了李宸煊一眼,“这个嘛,大夫我心地善良,大夫我悬壶济世,最重要的是,大夫我做事向来是很有原则!”   “何为原则?”李天佑冷声道,一锭白银扔在一旁的案上,“此为原则?”   温大夫笑眯眯看着李天佑,一副你很上道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把案上的白银收入袖中,又继续道:“其实,大夫我钱财不缺,不过嘛......”他挑眉看一眼李宸煊,“大夫我真的是很有原则!”   ‘叮’一声,又一锭白银落在了案上,李天佑冷声道:“原则可满?”   温大夫挑眉笑笑,看了看李天佑,竟伸出一只手推开了那锭白银,摸着一撇白胡子笑道:“大夫我的原则就是......”他故意把音调拉得老长,在李天佑不屑的眼神中,笑眯眯道:“看心情!”   李天佑彻底黑了脸,李宸煊却是展颜笑了,摇头莞尔道:“我看今日风和日丽,适合出去走走,阳光和煦,温大夫定会心情不错的!”   此时以致正午,船窗外烈阳高照,礁石被阳光晒得赤红发烫,一滴水低落在礁石上莫约三秒就会被蒸干了去,温大夫扯着嘴看着窗外的‘风和日丽’却是怎么样也没有心情出去走走,李天佑却走向前欲把他从竹塌下拉下来,他一惊慌连忙叫道:“不用了!本大夫今日心情本就是很好来着,不用外出去走走了。”   李宸煊笑了,“既然温大夫心情很好,那您的原则......”   温大夫没好气道:“今日卯时至辰时登船的客人有三人,而这三人中有一人是被另一人背着上船的。”   李天佑道:“那可有探出是何缘由?”   温大夫气得瞪眼,“本大夫都说了是被人背着进去了,自然是没有替他把脉!”   李天佑一怔,忽然想起刚上船那会,茶小二义正辞严的道我们是对每一位客官都很负责的!上船的客人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把脉程序,这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温大夫就戳破了这个‘负责’的言论,不由问道:“茶小二说,不是对每位上船的客人都需要把脉,确认无传染疾病方才可入船上?”   温大夫瞟他一眼,“那是对普通船客而言。”   李宸煊温和道:“请问大夫,那何为非普通船客呢?”   温大夫摸了摸那片白胡子,看着李宸煊的眼稍稍和气了些,仿佛李宸煊比李天佑更受他待见些,“这个嘛!也不能说是非普通船客,只不过那几人面色冰冷,让他们把脉就抽刀子出来,看得我那个心惊啊!”他悻悻然道:“所以本大夫并未给他们把脉。”   李宸煊颔首,似很能理解般,“宸煊谢过温大夫。”   “小二子!”温大夫叫唤来了茶小二,指着李宸煊二人道:“你带这几位客官去二楼最末边两间房去,或许那边有他要找的人!”   三人刚走出房外,李天佑就问道:“刚才那大夫说,或许那边有我们要找的人!”温大夫并没有说或许他妹子在那边,这足以说明那看似稀奇古怪滑稽的大夫,有一定的洞察力!   李宸煊颔首,“温大夫,并非常人。”   “客官到了。”茶小二带领两人来到了二楼客房楼道口,这是一条长廊,廊的两旁按着顺序一二三四五六七□□的排序着不同的房号,茶小二站在长廊口警惕地看了一眼李天佑,又向李宸煊介绍了一下,这长廊最里面的两间便是他们要找的地方,就急急退走了。   最里间的两间房上赫然写着三十七,三十八两号门牌,李天佑抬手就要敲门,却被李宸煊拦了下来,他示意李天佑走到身后,才慢慢抬手缓缓叩门。   叩门声想起来,房间内传来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李天佑抬脚要进,李宸煊摇了摇头,又再次扣了扣门。   屋内传来更大声的瓷器破碎声,李天佑一脚踢开门,李宸煊衣袖一挥,将李天佑推向侧边,自己也微微侧了侧身,‘叮咚’身后的木柱被一物钉在上面!李天佑满面吃惊,李宸煊则是摇了摇头,屋内一阵让人视线不清的烟雾喷涌而出,两人挥袖捂住鼻息退至了长廊之上。   莫约五息之后,浓烟已经消散大半,混浊中隐约能视物,李天佑拔下青锋剑就冲了进去,他才一脚踏入房内,噗咚一声,河水上传来重物沉积声,李天佑一剑斩在桌案,咔嚓,那红木四方八仙桌已经左右分离!   “天佑。”李宸煊踏入后,房屋的烟雾已是散去十之八九,李天佑站在被劈开的八仙桌前面色难看,那人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了,一腔怒火就涌了上来,他回头看着李宸煊不做言语,收了剑侧身站在一旁。   呜呜~~~   李宸煊在屋内观察了一番,走至衣柜前才听闻衣柜里传来极细的支吾声,他侧身退了一步,慢慢将衣柜打开来,一个青衣少年整个被绑成人肉粽子一样的被塞在衣柜里。    ☆、第三十七章:青衣再获救      “你可知是什么人绑了你?”李宸煊将那青衣少年松了绑,那少年正七手八脚的剥开捆了他好几圈的布条,闻言才怔愕地眨了眨眼,“不知道。”   李宸煊微微阖眼,并未再去详问,那少年却拦住他,“我在这船上当跑腿小斯,刚才是端了茶水送来,忽然被人绑住扔进衣柜里,然后你们就来了。”   李宸煊淡淡看他,颔首,朝李天佑走去,却又再次被那少年拦住,他噗通一声跪下,道:“青衣自小孤苦无依,四处流浪,如今又莫名被绑,才深知这世间无能之人只能受制于人!一路走来已被人救了数次,青衣再不愿如此,青衣愿为奴为煊哥哥刀山火海,只求煊哥哥收容让青衣能跟随。”   李宸煊本欲离开,听了那句‘煊哥哥’才忽然低头望他,眼前的少年一身青色缎衫已被揉捻的不成形状,油渍污渍便处都是,一张十一二岁的面上却未有孩童般的稚嫩,眼神中的是隐隐的焦虑和不安,似很怕被他拒绝一般,他淡淡地看着他,一双眼中慢慢柔了下来,只因他唤了他一声煊哥哥。   “起来吧。”李宸煊伸手去扶他,少年却倔强的不肯起身,见他这般,李宸煊忽然笑了,这少年与印象中的一般无二,他们其实是见过的,都城街道上,他被人打得惨不忍睹却不愿去接受梦儿的帮助,当日的那一幕忽然历历在目,倪少梦灿然的笑颜也浮现在眼中,他望着身下的少年忽然叹了叹气,柔声道:“你叫青衣?”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抹希望,抬头道:“回煊哥哥,我叫赵青衣。”   李宸煊忽然展颜一笑,赵青衣正呆住屏息之间,却听到得李天佑怪笑道:“你又不是太监,回什么回啊!”   赵青衣有些懊恼,李天佑却道:“我做主,以后你就跟着他好了。”说着去扶他,但他却还是不起。   赵青衣小心地将目光望向李宸煊,见他微微颔首后,心里顿时才松了口大气。   “煊哥哥以后就是青衣的主子了,青衣日后做牛做马替煊哥哥分忧。”   李宸煊摇了摇头,柔声道:“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你唤我声哥哥,那便是跟梦儿一样,是我的亲人了。”   赵青衣顿了顿,才道:“青衣怎敢逾越。”   李宸煊摇头,望了一眼李天佑,柔声道:“我自小便有个表弟,他同你一般自小便经历的莫大的痛楚失了双亲,还不到七岁又跟随师父上山学艺,多年来我未尽得兄长之责......”他缓了缓,继续道:“今日我便收你为义弟,从明日起你就师从了我,武功文学皆不可废,我不指望你去行侠仗义,金榜题名,但求你为人君子,自保有余。”   屋内的气愤一瞬仿若被冻结,李天佑跟赵青衣两人皆是膛目结舌,只听李宸煊叹了叹气,继续道:“你也莫存了不安的心思,这一切就权当我是为了弥补内心里的多年所亏吧。”   屋内静默了半晌,赵青衣和李天佑皆是沉沉吐口气,李天佑怔怔地望着李宸煊,内心里多年以来积压的不满和怨恨都一一散去了,他也并非真的是怨恨,不过是年少失了双亲,在姑母家又受了疼爱,对表哥有所嫉恨而已,望着李宸煊,他的眼眶忽然湿润了。   “青衣定不负煊哥哥所望!”赵青衣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坚定道:“若有违此誓,定叫我死无全尸!”   “青衣,以后你就叫我天佑哥哥吧!”李天佑道:“以后我也是你的亲人!”   李宸煊在房内将梦儿在岛上被掳的事大概的跟赵青衣说了一遍,赵青衣则是细细的回顾了之前他送茶水来时,屋内的详情。   原来他送茶水来时,这屋内只有两人,这两人都是男子打扮,并未有李宸煊说的长浮郡主,一个男子身材魁梧,另一个男子则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喘息,“对了,他还吐出了一口血喷在了床沿上。”   李天佑走到床盘去查看,果然,床沿出一块暗红色的地方有轻微被腐蚀的痕迹,他一掌拍在床柱上,恨恨道:“这血真的太毒了!要是人沾上一点那还得了!”   李宸煊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至毒之血,亦是万毒之解。”   李天佑忽然想到,“若是抓到了他,是不是就能救欧阳明月了?”   李宸煊眼中暗了一暗才缓缓点头,“理论如此,但......”他想了想,“事有不妥,血乃人体活物,又怎能取来喂人?”   李天佑吐了口气,撇他一眼,没好气道:“得了得了,这天地万物都是有生命的,只要是活着的东西,都是杀不得的!”   李宸煊颔首,满是赞同,看得李天佑哑口无言。   ……   “煊哥,听闻这岛上已被封锁,现在的船只也只进不出,我们这艘船已停驻三日了,可你们说的郡主若非是在船上,那她人是去了哪里?”赵青衣冷静地道。   顾长浮离去才一个时辰多,码头旁又有打斗的痕迹,如果说血是域外之人所留,那长浮是去了哪里?这登船的只有三人,可房内的只有两人,一人身材魁梧,一人病怏怏,码头旁若是长浮与其打斗自然是不可能跟他们一道上船,那长浮去哪了?   李天佑道:“去第二艘船看看!”   第二艘是一艘普客船,船身莫约只有第一艘船的一半大小,老旧的木船船身上痕迹斑驳,显然这艘船已经有些年头,登上船去,船上的主事只有爷孙两人,老人掌舵,兼大厨小斯全能,小孙子负责跑腿,端盆子洗碗。   “老人家,请问今日您这船上可有登客?”赵青衣道。   老人家看了看这几人的衣着,摇头道:“老身这船太寒掺了,若非实在清贫,客人也不会坐老身的船,几位客人还是去旁边两艘看看吧,这两日都没有新的客人登船。”   三人默默从小船上下来,走向第三艘船去。 ☆、第三十八章:银中纱      ……   第三艘船竟然是艘货船?   三人吃惊地站在夹板上,以东川岛的地形来说,若非是老道的船长,一般人自是不可能来此的,但这艘货船又是怎么回事?就这艘货船出现在此来说,就透着蹊跷!   “这位大哥,请问......”赵青衣询问一位正在搬货的大汉,那大汉古怪的看他们一眼,便转头继续扛货走了。   “这位大哥......”赵青衣又找一个搬货的大汉来问,换来的仍是那奇怪的眼神,三人疑惑中,一道凶恶的喝声从夹板后处走来。   “你们是什么人?”来人是一个男子,说话的语调却是粗中带细,细中又带着别样,走近身前打量了一下三人,高冷道:“你们上船来做什么!”   李宸煊道:“请问这位大哥,这是搜私船?”   听人唤自己为‘大哥’这男子挑了挑眼,目光稍和善了些,侧着脖子道:“这当然是搜私船,你以为是客船不成!”   李宸煊点头,“误闯贵船,实在抱歉,只因我兄弟三人在寻找自己负气出走的妹子,话说这东川岛这几日也被全面封锁,我等在岛上寻不到我妹子,这才想着来几艘客船上来瞧瞧,本以为三艘都是客船,却是误闯了贵船,实乃误会,请大哥海涵。”   那‘大哥’侧眼瞧了瞧李宸煊,冷哼哼笑了笑,捏着兰花指的手扬着手帕一挥,“算了算了,看起来你们也不像是什么图谋之徒,咱家,额,本大哥我就不计较了。”   “请问大哥,这一日这船上可有陌生人出入?”   那大哥又看他一眼,眼神仍是怪异,“怎么才说的你们,你又要来打听。”吐了口气,“也罢,咱家还是跟你说说好了。”   “大哥我们并非是你们域内人士,不过是出门经商,来你们域内做些生意,这随船的人士都是我们外域本国人,所以先前你们找的那两人并不会说你们中原的话。”   大哥又道:“这船上除了这些低等的奴隶,便是我们府内的人,面目都是熟悉得很,通得你们域内语言的我们这也没有几人,所以更不会有外人混入了。”   原来如此!   闻言后几人恍然大悟。   “你们还有什么事不?”   李宸煊沉吟了一下,道:“可否求见一下贵主人?”   那大哥眉头一皱,不耐烦道:“都跟你们说了那么多了,怎么还这么不知好歹!”他语气微怒,“咱家主子可不是说见就见的,你们赶快给我下船去,不然小心我们不客气了!”   “你!”李天佑也怒了!这人太不讲理了,不过是求见一下贵主子,哪里不对了!   “天佑哥!”赵青衣喊了一声,李天佑才回神,怒气压下了些。   李宸煊道:“公公息怒,我这兄弟性子太直,李某实为抱歉。”他微微颔首,“请公公代为通传,长安李宸煊求见。”   听到公公两字,那大哥一双眼瞪得老大,那扑了几层粉的脸也顿时一阵白一阵红,见李宸煊能识破他的身份,又自报身份,自然也不会是小虾米般的无名之辈,心下虽不乐意,但还是脚一蹬,道:“那咱家就给你们去通传,你几个在这里等着,不许乱走。”   不一会儿那公公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个小丫头!   公公道:“你们有什么事就跟杏儿说罢,主子是不见客的!”   杏儿道:“张公公,你先回去,主子让我单独会面这几位公子。”   张公公果然白着脸走了,杏儿站在几人跟前,虽是个丫头却一点也没有下人的卑贱感,她笑道:“你们几位里哪一位是李公子?”   李宸煊颔首,“正是李某。”   杏儿开门见山道:“我听张公公说你们是要来船上找你什么妹子的!对吧?”她眼珠子一转,“现在四下也无人了,你们就直说了吧,到底什么事!”   “找妹子就找妹子,还能有什么事!”李天佑道。   杏儿笑了,“刚才那张伟子也应该跟你们说过了,我们并非域内之人,船上之人再清楚不过,不可能有你妹子,既然你们几个知道了还不肯离开,就自然不会只是单纯的找妹子了,你们到底要不要说呢?”   李宸煊等人是第一次接触到域外之人,见这丫头开门见山,又机灵聪慧,不由生了丝好感,李宸煊沉吟了一刻,道:“岛上有人被掳,牢内十三名牢卫死于同一个人同一柄暗器的一招之内,现下官府已经封锁了东川岛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   杏儿点头,“不错,我们是知道。”她眼珠一凝,又道:“你们怀疑是我们域外之人所为?”   李宸煊继续道:“我们一路追寻可疑嫌凶,在码头处惊现打斗痕迹和血迹,所以寻了过来。”   杏儿道:“一招暗器就直接灭了十三人,是穿孔血液流尽而亡吗?”   李宸煊颔首,李天佑抽剑,被李宸煊挡了下来。   杏儿笑了,“凶手的暗器功夫练的还真是炉火纯青,这等杀人手法也甚是残忍,但不是我们所为。”她看了一眼李天佑,笑道:“不过......”   “我们外域之人,也确实是有如此手法的杀人者!”   杏儿最后那一句话,让三人皆为一惊!能这么笃定的说出这番话来的,若不是心胸坦荡之人,就是疑凶之人,心下流转之间,又听那杏儿道:“我此番说辞你们可能不信,但却是实话。”   李宸煊颔首,“敢为杏儿姑娘,这船来我域内是为何事?”   杏儿道:“送货啊。”   一句简单的送货啊就道出了这船上主人的心胸坦荡,李宸煊心下暗道这趟寻船也未果时,杏儿却摊手道:“也罢了,反正整个岛都封锁了,我们也出不去的,你们自己随便去船上溜达溜达,找找看有没有你们要找之人。”她嬉笑道:“说不定凶手真混上船来,那可真是危险,你们可要仔细点给我找找看噢。”   李天佑被这姑娘的言语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却见杏儿从后处一个搬货的大汉手中接来一个银色的小木箱,小刀一撬,箱内一阵香气传来,这箱子里装的竟然都是银色般透明的银棉花。   域外东青国是一奇国,从开国至今历来都是女帝至尊,东青国皇宫后花园内又产一奇花,其花身银色如水,花瓣薄而透明,一年一花只结一棉,此棉轻薄透明自带奇香,若用此银棉所织的衣物轻薄透明,流光之下闪着银辉,名唤:流光银辉霓裳裙,此裙为世间千金难求之物,据闻不少别国鸿商巨贾为求红颜一笑,散千金求也求不得。   然而此棉却近在眼前,连素来淡漠的李宸煊也微微怔住!   杏儿笑道:“眼力都挺不错的嘛!”   李宸煊摇头道:“或许我们都想错了,这船上应该没有我们要找之人。”   东青国能接触到此物的人必定身份高贵,然而这船上放眼望去这银色的木箱少说也有好几十,能拥有如此大量此物的人,船上厉害的角色自然不少,再反观这个叫做杏儿的丫头,机灵聪慧,见识也广泛显然不是普通地位的丫鬟可比,就算是域外他国的奸细谁敢打这艘船的主意? ☆、第三十九章:东青国之船      “宸煊!”   下船后李天佑有些不明所以,他常年在山上长大,并不知晓世间由此奇物,只觉李宸煊有些奇怪,见了木箱内那银色的东西就转身离开,当下才问道。   李宸煊摇头,缓缓道:“东青国国主之下,身份高贵亦只有两人,你可知那船主是何身份?”   “我们是来找至毒之血和凶手的,这关东青国有什么关系!”李天佑道。   “方才你见着那物,可知是何物?”李宸煊淡淡问道,“天佑,你可听说过‘流光银辉霓裳裙?’”   流光银辉霓裳裙?李天佑抬头想了想,摇头,“那是什么东西?”   “方才你见着那物名唤:银中纱,是东青国国主后花园之内所产之物,此物是从花中长出,其花身银色如水,花瓣薄而透明,一年一花只结一棉,此棉轻薄透明自带奇香。”   “若用此银棉所织的衣物轻薄透明,流光之下闪着银辉,名唤:流光银辉霓裳裙,此裙为世间千金难求之物,据闻不少别国鸿商巨贾为求红颜一笑,散千金求也求不得。”   “世间竟还有此之物?”李天佑吃惊!   “世间奇物又何止一种。”李宸煊缓缓道:“就近来说,便是平国前身的赵国,有一国宝名唤水清玉。”   “这玉有何功效?”   “听闻混水遇它则清,若是夜里将它放置水中,整片水光映着银辉,恍若一轮仙湖。”   “可赵国不是灭了吗?”   “赵国......”   李天佑本欲再问,却忽然被赵青衣打断了,听他问道:“煊哥,你说这银中纱是东青国的国物,那能接触到它的必然是身份不菲,女帝之下且身份高贵的,难道是未来继承人之一的公主殿下吗?”   闻言,李宸煊展颜,“青衣聪慧。”   “宸煊,东青国的公主殿下带着一大批珍宝的银中纱来此,他们本就是域外之人又恰巧出现在东川岛,你觉得这些事会不会有所联系?”   李宸煊摇头,“刚才那杏儿说,他们是来送货的。”   “她说你就信?”李天佑像看白痴一样,瞟他一眼。   李宸煊颔首,“我自然是信的。”   “东青国公主不比别国公主,她们未来是皇者继承人,身份特殊尊贵,且她还带着极多的重宝银中纱来我域内必然是有重事,又怎会在我们这种无官无权的平民身上耗费时日?虽说此番与我们有结之人虽疑为域外,但却也仅是猜测,连凶手面目都未曾窥得。”   “好吧,既然不是东青国的人,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李宸煊淡道:“回去吧。”   “煊哥,我们不找梦梦了吗?”赵青衣小声问。   李宸煊轻笑,“回去吧,那人必会来找我们的。”   回到客栈后,李宸煊把赵青衣叫到了房里,对赵青衣过去的情况大致做了一些初步的了解,得知他早先家境一般但父母却还是宁愿少吃一些舍下了本送他上了几年私塾,对《论语》、《孟子》还颇为熟悉,便开始传他《书经》、《礼记》、《左传》,等书籍,让他循序渐进一日一课地跟着他学习。   屋内,赵青衣摇头晃脑一字一句地读着书经,李宸煊坐在一旁泡茶,茶香清淡且芬芳,李宸煊浅浅小酌了一口,回过头来便发现赵青衣正在偷看他,被发现的赵青衣连忙低下头去,假装仍是在念书,他放下手中茶杯,再度斟了一杯递给他,淡淡道:“可是要喝?”   赵青衣摇了摇头又埋头读书,房内飘着茶香,朗朗的读书声在屋内有序的响起,屋外阿桃姐在门口站了半晌却仍是不确定是否要敲门而入,徘徊之余房门被人由内推开,李宸煊侧身让出一条道,有礼地看着阿桃姐道:“为何不进屋?”   阿桃姐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沉沉吐了口气,走进了屋里。   一杯浅绿色的茶杯推至身前,那人淡淡道:“阿桃姐有话可直言。”   阿桃姐看了那杯茶有些发怔,过了一会才开始道,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清晨李宸煊等人离开不久后,那姓高的便来了,冷嘲热讽地说着他们当家的无能,连自己的妹子都护不住不如干脆去死了算了。   那张国民也是个直性子被他这么一说,倒是真觉得是那个回事,感情自己早年把妹子丢了,现在好不容易把妹子给找回来了,这没两天的功夫又被人掳了去,心想着实在无颜面对早年死去的爹妈,一转身便跑出来买了根白绫系在屋里房梁上便是要寻短见,等阿桃姐回屋来时他已经吊在屋里半空中昏死过去了。   “然后呢?”   “然后等他醒了后又乘着我不在时继续自尽,巧的是又被我救了一次。”   “恩,那接着呢?”   “我怕他再次醒来又去自尽,实在是防不胜防,请李公子救救他!”阿桃姐一把跪下,颤声道:“若是你去劝他,他...应该会听的。”   李宸煊默了一会,叹气道:“我并非神人,只是略通医术,若是身体疾病或许我能一帮,但此番张兄是心疾,只怕无能为力。”   阿桃姐急道:“不会不会!相公他是心怀歉疚,若是公子能劝说劝说,给他些希望,他定然不会自尽的。”   李宸煊看了看她,点头道:“好吧,我随你走一遭。”   两人回到黑炭果园后,张国民还在熟睡,李宸煊替他把了脉,觉得一切正常后才坐至一旁等他醒来,阿桃姐站在屋内不安地回来走动着,莫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张国民终于醒了。   “咳、咳。”他呛咳的张开眼,见到李宸煊便神情激动,“你,你怎么来了!”   李宸煊淡道:“来看看。”   黑炭头张国民又看到阿桃姐,咳了一声,叱呵道:“你叫他来干什么!”   阿桃姐眼眶一红,“我,我......”   “你为何要自尽呢?”他一开口便入了正题,黑炭头脸色一红,怒道:“关你什么事!你连梦梦都不管,来管我做什么!”   李宸煊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怎会不管梦儿?”他看了黑炭头一眼,“有你这般情义,梦儿这声哥哥叫的也是值了。”   黑炭头一听到李宸煊用那淡漠的语气说道‘梦儿’时就来气,怒道:“她是我妹子我自然关心她!你呢,不也是他哥哥,为什么就没瞧见你有任何担忧?只知道每天喝茶聊天,梦梦都失踪两天了,我就没见你担忧过!”   黑炭头怒气冲起,手中一物自然而然掷向李宸煊,那东西极轻掷到他身上并不疼,李宸煊将那东西拾了起来,抬眼一看便是有些惊了!   这是一个浅白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一朵菡萏的莲花,打开荷包里面竟然放着一张纸条,李宸煊将那纸条拿出一看,一排娟秀的字体出现在眼前,上面赫然写着,希望煊哥哥每日都开开心心。   “这是哪里来的?”他走到黑炭头床沿,摊开手中那个荷包。“这是梦儿的东西。”   “咳、咳、咳,你说什么!”黑炭头一惊,咳嗽更厉害,“你说这是梦儿的东西?”   李宸煊颔首,“这是梦儿的随身之物。”   啪,黑炭头眼眶一红,用力拍了一下床沿,怒道:“这是那姓高的落下的,我一生气便捡了在手中准备弄了稀巴烂再给他!”   李宸煊看了看他,“你说的姓高的可是县官老爷的女婿?”   黑炭头恨恨咬牙,“除了他还有谁!”   李宸煊淡道:“此事你无须担心,梦儿不会有事,若你死了,将来梦儿回来了找不到你可如何是好?”   黑炭头听他这一说,也是极有道理,躺回床上去心下恶狠狠想着应该怎么对付姓高的才好。   李宸煊回到客栈时,赵青衣房内的烛火依然亮堂,他叩了叩门,房内没反应,想了下还是推门而入了,房内赵青衣手中握着一本《书经》正趴在桌案上昏昏的打盹,有人推门而入却丝毫无觉。此时已是夜间亥时,整个东川岛都入了寐,李宸煊淡淡地看着赵青衣,想着是叫醒他让他睡到床上去,还是替他披上一件外衫好呢?   屋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七七八八似乎来了不少人。   这些人脚步落地时略重,从这点而言,来人的武功并不高,李宸煊看了赵青衣一眼便隐入了门后,只听啪一声,隔壁房传来门被破开之声,那间房本是李宸煊所住,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隔壁房传来一阵乱砍之声,李宸煊自房外走进,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一怔,几把大刀同时向他砍来,啪一声被人一把剑横插过来挡在了李宸煊身前,来人身穿一身白色中衣,手中横着一把为出鞘的青锋剑,这人自然是李天佑!   “哪里来的人!”李天佑喝一声,青锋剑一挥那群黑衣人一并摔到地上,李天佑冷冷看一眼,“就你们这点功夫,也想学人来杀人?就不怕平白送了命吗!”   几个黑衣人从地上爬起来,刀还没握住就一一被李天佑点了穴道。   “你们是谁的人!”李天佑刚一出口,就想起那一日的无舌头之人,心中一怒便扯开其中一黑衣人的蒙面巾,那人惊恐地看着李天佑,又看看李宸煊忽然觉得李宸煊那看起来一派斯文的模样,似乎比李天佑更要恐怖得多。   “你是哪来的人!”李天佑问道。   “他是高家果园的人。”回答的人却是站在门口一动未动的李宸煊。   那黑衣人看向李宸煊,他记得他并不是认识那人啊!他怎么会识破他的身份的!   “是你家主人让你来的?”李宸煊语气淡漠,丝毫不在意被人突袭一般,低声道:“他如此惦记李某,又是何意呢?”   黑衣人被他认出,矢口否认道:“不是。”若是被高胖子知道事情败露那就不止他一人死,他全家都要死,毕竟暗杀李家之人可不是小罪!   哼!   李天佑哼了一声,这么明显的此地无银,也亏他说得出来。   李宸煊摇头,看了李天佑一眼,轻声道:“天佑。”闷一声,李天佑直接将另外几名黑衣人打昏了过去。   李宸煊蹲下身看他,那被认出的黑衣人道:“你要做什么!”   “你不想救你自己和你的家人吗?”明明的淡漠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听在黑衣人耳中却是暖的,“今夜之事不过是巧合,你来了我屋里,而我,却不在房内,寻不到人罢了。”   黑衣人震惊地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他们一群人凶狠的要来杀他,而他不仅轻而易举放过自己,还替自己寻找任务失败的原因,好让他可以顺利的回去交差!这人怎会这般,他活了那么多年头一次见着这样的人。   他呆了一会儿再瞧去李宸煊,见他已经悠闲地坐在案上喝茶,又瞟了一眼瘫倒在四周的同伙们道:“那他们呢?”   李宸煊抿了一口茶,淡淡看他,“自然也是一样。”   黑衣人膛目结舌看着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他道:“这人多口杂,今夜大家伙都已经见着公子了,只怕今日之事并不容易善了。”   李宸煊颔首,“无妨,你们今夜来我屋中寻不到我,被天佑碰上,两方人争斗了一番,有些损伤便退了回去。”话才落音,青锋剑就在几人身上留下几道剑伤,黑衣人瞧着一下就跪到李宸煊面前道:“小人朱七是高府的护卫总管,今日承蒙公子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李宸煊摇头,“无妨,身为高府之人,不过是尽职效忠,你不欠我。”   黑衣人眼中一热,再度叩首:“李公子再上,我朱七说话算话,若违此誓,必天打雷劈。”   李宸煊不禁莞尔,见他如此执着也不再说些什么,自袖中拿出几颗药丸来,“此乃唤梦丹,服下之人可疑见我之事不过是梦中一撇,出了这门他们便不会记得今夜之事。”   “朱七谢过李公子之恩。”   客栈内李天佑冷冷地看着朱七将那几人一个个拖向客栈外,并让他们一一服用了唤梦丹,待到几个黑衣人醒来之后皆是面露茫然之色,只听朱七说了此番出师不利,没找到李宸煊却遇到了剑法高强的李天佑,众人带着一并的伤口茫茫然回了高府。 ☆、第十四章:梦儿的消息      烛火前,李宸煊坐在案上瞧着梦儿的荷包,心里在细细琢磨着如何将这一系列的事情能串接起来。   为何梦儿的随身荷包会在姓高的手中?   那至毒之血的人又是去了哪里?   阿浮呢?   东川岛已被封锁,阿浮出不去,她现在人在哪里?   高家的人在这中间又扮演的什么角色?   高家的作为,县官知情吗?     ……   咚咚咚。   屋外有人敲门,“煊哥,在吗?”   李宸煊开了房门,赵青衣拿着一个黑色的包袱出现在他眼前,他一怔,“青衣,为何不睡?”   赵青衣将那包袱递给他道:“煊哥,去高府看看吧,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梦儿。”   李宸煊接过包袱,打开一看,赫然是一团黑色的夜行衣!   ……   高府其实并不算大,占地不过三亩来地,李宸煊自侧墙跃入,府内一派安静,各个院落里的人大多都歇下了,足尖一点,轻轻落地。   两个人影从远处急急走来,李宸煊侧身隐入暗中,那两人从他身前走过,是一男一女,从服饰上辨认应该是一侍女和一小斯,李宸煊悄悄跟着他们来到了后院一处假山处,两人东张西望了一会,确认四周无人后,才走到假山暗处,窃窃私语道:“你可有看到今夜府里的人又出动了?”   侍女惊讶,“不会吧,老爷最近也没和谁结怨啊,听小姐说祖老爷让老爷这些天好好在家呆着,别出去惹祸呢,好像是咱东川岛来了个身份特殊的公子。”   “什么公子这么厉害啊?连县官的祖老爷都怕他啊?”小斯不可思议。   “这不是么!”侍女悻悻然,转头道:“来,你不是有东西要让我转交给小姐吗,东西呢?”   小斯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侍女,“你可好生保管着交给小姐啊,这东西要是丢了,我可不好跟我哥交代。”   侍女掩嘴一笑,“是是是,知道了,知道这是你哥递给小姐的心意,又不是你的心意,怎么你比你哥都还着急些!”   小斯脸色一红,叹气道:“唉,不是我着急,是......”   他说的欲言又止,侍女隐约觉得不妥,急忙问道:“今夜出动的人中,你哥也去了?”   小斯默了片刻,终是点头,不过片刻,两人便神色各异的各自散开了,李宸煊站在暗处想着两这人说的话,这高府里的小姐喜欢上了一个高府的守卫?今夜出动的人中,那人定是在的,又想起天佑的那几剑,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跟着那小斯一路走来,走到一处下人居住的房内,屋内传来男子急迫却虚弱的声音,“怎么样,送去了吗?”   “哥,我亲手将它交给甜儿的。”   “那...就好。”男子的声音,虚弱的几乎快要坠入虚无。   噗!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哥,哥!”屋内小斯的声音,忽然变得急迫,“哥,哥,你振作点,振作点!”   李宸煊一把跃进房内,见到一个身着中衣的男子满身血迹的躺在小斯的怀里,小斯见了他立刻被吓着,刚要喊出来,便被李宸煊点了穴道。   “你,你...是谁?”男子的声音极其虚弱。   李宸煊将他从小斯的怀中接过,平躺在床上,淡淡道:“无须担心,我给你瞧瞧。”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摊开来里面横插着数十根银针。   男子见他并无恶意,也放了心,不再言语,任凭李宸煊在他胸前施针。   数根银针入穴,李宸煊忙活了莫约半个时辰,却是皱了眉,眼前这人身上不仅有伤,还中了毒,外域之毒!   一根手指被扎破,血液顺着垂落的指尖一滴滴低落下来,落在地上的竟是乌黑之色。   莫约放了半柱香的功夫,那乌黑之血,渐渐见得到殷红,李宸煊收好银针,淡淡道:“你今夜遇到什么人?”   男子脸色略白,唇色乌青,他今夜奉命跟朱七前去行刺李宸煊未果,假装被人制住,其实方才他并未吞食唤梦丹,自然是认得李宸煊的,但从他进屋救治自己的那一刻他便知道,眼前这人并无敌意,他虚弱道:“方才.....我,并未吞食你的唤梦丹。”   李宸煊颔首,确实如此,如果他吞食过唤梦丹自然不会回去时单独遇袭,由此可见,他是在朱七的队伍中自动落单下来想要去办什么事情,可在办事的途中,兴许遇到了外域之人,才被打伤,中毒的吧。   “在回去的路上,我自动从队伍落单下来,才走出数百米,就遇人偷袭。”果然,跟李宸煊想的出入不大。   “然而,你不能让朱七知道你并未吞食唤梦丹,所以受了重伤也不敢声张。”李宸煊看了那被定住的小斯一眼,“怕连累到你的家人?”   男子点头,虚弱道:“我,我死不要紧,但,但我弟是无辜的。”他喘息了一下,“若是知道我重伤,朱七定知道我没吞食唤梦丹,为了他的家人,他也必会杀我灭口,可我弟是无辜的。”   “你若死了,你弟将来定会为你报仇,为了以绝后患,朱七估摸着不会放过你弟,所以你才这般躲在这里,等到自然死去,为你弟留条生路。”李宸煊替他说完了后话,看了小斯一眼,那小斯眼眶湿润,面色红得异常。   男子眼中有震撼,点了点头,李宸煊看着他,叹了叹气,“若你这般死了,那高小姐怎么办?”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击中了男子的软肋。   “你,你...怎么知道?”   李宸煊叹气,“我方才一路跟着他来,自是瞧见了你送高小姐的那一物。”   男子深吸口气,并未答话。   “你既知命无多日,却又送她男女定情之偶,此偶相思,送出便是许终身之意,你若死了,是让她以身殉情,嫁鬼为妻吗?”李宸煊语气淡薄,但字字听在男子耳中,却如万蚁穿心,他痛苦地闭上眼眸,在听到最后那句,是让她以身殉情,嫁鬼为妻吗?之时,他遽然睁眼,“不!怎么会!”   李宸煊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既然不会,那就不要死。”   男子无声苦笑,“并非我愿死或不愿死,伤之至重,我没得选。”   “你身中之毒,我或许不能全解,但施针两日,也可去之七八,至于你的伤,喝个七八日药,应当也差不多了。”   李宸煊解了小斯的穴,小斯一解开就抱住他哥眼泪狂掉,又感激地看向李宸煊,急忙去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李宸煊起身抬袖,朝屋外走去,身后传来的男子不可置信的声音。   “为什么?”男子仰头望他,嘶哑道:“方才我去杀你未成,而今却反被你救,你不恨?”   闻言,他顿了一顿,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你不过受命他人有何好恨?你好好休息,明日夜里我再来给你施针。”    ☆、第四十一章:衣施银      高府侧堂内,高胖子一袖子甩掉桌上的茶盏,冷冷道:“朱七,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方才是怎么个回事!”一群人去杀一个书生,竟然还会落败而归!   朱七一身夜行衣站在高胖子身后,右手手握住正流血不止的左手臂道:“今夜属下们去到客栈时候,那姓李的并不在房内,一顿乱砍后引来了一个武艺高强的男子,似乎也是他的人,属下们力不能敌才落败而归。”   “武艺高强的男子?”姓高的胖子眯眼道,“去掉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什么时候他身边又多了个武艺高强的男子来了?”   朱七低头道:“据属下派去据点的人回报,是昨日在郊外树林里遇着的,两人似乎关系甚好。”   高胖子想了一想,眯眼换上一副笑容道:“老七啊,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朱七答:“主人,莫约十六年。”   高胖子笑道:“是啊,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一转眼捡到你便已经十六年了,还记得那一年我在东川岛旁玩耍,那时候你就趴在一根浮木上漂浮在水里,第一眼看上去,还真是让人害怕呢。”   朱七接话道:“主人救命之恩,朱七铭记在心。”   高胖子道:“无事,我不过随便感慨感慨。”一双眼睛望着前方略微出神,细算起来,若不是朱七,他哪里有现在这般潇洒?   当日捡朱七回来也不过是看在他身上那七颗夜明珠的份上,带回府上直接扔给了下人房,等他大概好起来时才发现这朱七竟身怀武艺,不自觉有了纳为已用的心思,可那时朱七已经没了记忆,看在那七颗夜明珠的份上,就赐了个名字给他,朱七就是由此而来。   “算了,既然那人身旁有武艺高强的男子,你再去了也是不敌,此事我们再从长计议罢了。”   “是。”朱七抬手便主动退了下去,高胖子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又入了回忆,自他救了朱七那一天起,他就充分利用了朱七的武艺,包括设计娶了县太爷的闺女,那一年县太爷的闺女年方十六,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妞,虽说不算美丽,但胜在她家世极好,在这东川岛上要是能娶了她,几乎就可以横着走了。   所以那一年他向县太爷提亲,可谁知这胖妞竟然喜欢上了那个黑炭头张国民,并且对他青睐有佳,也正是因此推掉了他的求亲,因此他便嫉恨上了黑炭头,开始频繁的找人挑战,明里面说是挑战,背后却让朱七去替他去做各种小动作,不断的扩大了高家家业,再加上县官千金惨遭黑炭头拒绝后,又被他设计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这才使得那胖妇人委身下嫁,从那以后他就各种找黑炭头的麻烦。   若不是那姓李的小子来了,成了黑炭头的帮手,坏了他的好事,他何至于要下毒手灭了他!   朱七刚从侧堂出去就见到李宸煊在屋檐上跃过,他以为是高府来了贼人便追了上去。   “哪里来的毛贼!”朱七抽刀追向李宸煊,李宸煊见来人是朱七便退了一步,朱七待看清后也退了一步,“不知公子来高府所为何事?”   李宸煊也不隐瞒,淡淡道:“来瞧瞧有何线索。”   朱七道:“公子指的可是那位失踪的少女?”   李宸煊颔首,“确实。”   “李公子若是信朱七,且听朱七一言,那少女并未在高府上。”他道:“那一日主人确实是想要去抓了那少女回来,却又还没来得及,就听说了牢里的事情。”   李宸煊自袖中掏出一物,递给朱七,“这是今日在张兄家所得,听他而言,此物是你家主人带来的,这是梦儿的随身之物。”一个米白色的荷包上面绣着菡萏的荷花,朱七瞧了一眼并未接过,“此物是那姑娘在牢中落下的,那日我一听说牢中之事便第一个赶去瞧瞧,就拾到了这个荷包。”   “那你是见着牢中情景了?”   朱七沉吟了一下,才点头道:“恩。”   李宸煊淡道:“有何看法?”   “残忍。”   “唉!”李宸煊静了良久,叹气道:“佛曰三千世界众人平等,又岂知世人皆莫,杀人者只道这人命如草介,何其不堪。”   “公子心性善良,又怎会不知这世道险恶?兴许不过是动荡之年,大家都为了一己私欲罢了,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也就是如此吧。”朱七极少开口议论朝堂,却不知怎的,他见着李宸煊就觉得特别亲近,也许是先前他绕过自己的事情便生了好感吧。   李宸煊叹着气回了客栈,此时,夜已入半,一轮明月自窗外射入,他侧坐在椅上已在不觉中入了寐。   一道黑色的身影自窗外悄声跃入,那黑影瞧见扒在桌案上入寐的李宸煊叹了叹气,轻声道:“果真是心胸坦荡之人,入寐了也不关好窗,就不怕梦里被人抹了脖子?”那影子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李宸煊,一阵凉气自窗外吹入,黑衣人瞧了一眼屋里,从床头的包裹中取出一件外衫极轻地披在了李宸煊身上,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自窗外跃出。   客栈对面的屋顶上,一个白衣人手中握着一柄金边青竹笛静静地看在那儿,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嘴角露出一个无声弧度,小宸子这次你可是招了大麻烦了!   ……   一大清早起来,窗外就听到一大堆人在嚷嚷,议论着,说是镇尾郊落边的张傻子这两天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屋里出现了一个女子!   李宸煊自窗外探出头去,此刻那张傻子正拿着一张药方子跪在一家药铺门口求着那店家施舍,店主被他引来的那么多人看得气呼呼甩袖进了里屋,那小斯却不顾旁人异样眼光的,走上去就踢了张傻子两脚。   “你赶快给我滚!”小斯一脚将他踢倒,厌恶道。   “求,求,大夫,救,救,她!”张傻子自地上爬起来又继续跪,磕着头口齿不清的说着,救救她之类的话。   李宸煊蹙眉,眼光一漂,却瞧见隔壁房窗口赵青衣静静地站在那儿,看不出情绪,也不知是一路走来受的欺辱太多,麻木了,还是心中已失了人性善恶?李宸煊淡淡的看着,怔了一会,却见赵青衣人已不在窗口。   “求求你,救救她!”张傻子努力的磕头,手中紧紧握着那张药方。   “你给我走开!昨日我家大夫已经好心免费上门问诊,还增了两贴药,你今日又这般死皮赖脸来求药,我们是开店的,又不是开善堂!”小斯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周围的人已经议论纷纷,原来如此啊!   有人说昨日看见那张傻子捡了个重伤在身的姑娘回家,又请了大夫去瞧她。可大夫上门却说那姑娘伤在肺腑,需要调理三十来天,每日一帖药需要一两银子,可那张傻子本就人傻,哪里来的银子?大夫见那姑娘长得秀丽,一身伤也挺是可怜,便好心免了她的诊金还增了她两幅药,可谁知,今早这张傻子又来求药!一两银子一帖药,这哪里增的起啊!于是大夫今日就狠下心肠,不去搭理他了。   人群私下里议论,有的人觉得张傻子太傻了,有的人觉得大夫做的没错,也有人觉得大夫见死不救,各种看法议论声此起彼伏。   李宸煊淡淡地看着,正准备下去瞧瞧,却看到赵青衣从客栈里走出,他走到那张傻子跟前,想从他手中接过那张药方,可张傻子却像个护宝贝似得死命不给,赵青衣无奈,走进了药铺。   掌柜的见他一身缎衫虽然已经不那般美观,但能穿得起缎衫的一般都还是有些钱财的,便走了出来,开口就道:“若是小公子是替他求情,那周某也是无能为力,这药太贵了,赠不起的!”   赵青衣没有说话,始终面上淡淡的,他回脸看了一看张傻子,自袖中掏出了几块碎银子,对掌柜的道:“这是三两银子,应当可以抓三副,若是药铺再舍些人情,不赚这个银子,抓个四副应当不成问题吧?”   掌柜的脸色略变,瞅着赵青衣看了会,什么也没说,转身淡淡道:“小斯,抓药!”   李宸煊淡淡看着他,脸色闪过一丝赞赏。   青衣这番话说的毫无缝隙,他先是自己掏出银子,在围观的人心中已经占了先机,再缀着掌柜的不赚钱财,给张傻子多赚了一贴药,要知道若是卖价一两银子的一帖药,店家是赚不到三钱银子的,顶多赚个一钱银子,三贴就只能赚三钱银子,照这样说,三两银子买四帖药,药店是要亏本的。   但青衣先是占了人情的礼,后又占着大家善心的礼,这时候,若是掌柜的再来拒绝的话,只怕他这药铺也要落人口实了。   但如果收了青衣这三两银子,卖了四帖药出去,药铺也能图个好名声。权衡之下为了七钱银子毁坏药铺的名声是绝不明智的,要知道开药铺自是有默然为善之意,若是落实了这铁石心肠的口碑,只怕日后这药铺的生意也要一落千丈了,所以这掌柜的才没有多言,让小斯去抓药了。    ☆、第四十二章:长浮获救      张傻子傻傻笑着,对着赵青衣连忙磕头,“谢,谢,小公子。”   赵青衣只是站在药铺内静静看着他,并未太过接近,他昨日才跟了煊哥哥,身上的钱财自是之前累计的。那三两银子其实已是他的全部,但他见了张傻子的情景心中也略微被抽着疼,仿若在另一副画面中看到了前些日的自己,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个粉色的身影,那身影的主人笑嘻嘻道:我叫倪少梦,你叫什么!   赵青衣仍在发呆,张傻子已经接过了小斯包好之药,正准备离开却听到有人柔声地说:“我是大夫,可以随你一起去瞧瞧那姑娘的伤吗?”   张傻子瞪大眼看着李宸煊连忙点头,“好,好。”   “青衣。”李宸煊唤了唤他,轻声道:“随我一并去吧。”   两人随着张傻子一路走过码头再穿梭过树林到达深处,才到达了他的住处,见到那住处,两人略微有些吃惊,这住处竟是一个山洞。   “你平时都住在这里的吗?”李宸煊站在洞外静默了一会,“可方才听人说,你住在镇郊处。”   张傻子先是点头,然后听了他的话,再度点头,结巴道:“住,住,这,也住,住,那。”   李宸煊莫约是懂了他的意思,跟着他进了山洞。   山洞内湿气很重,洞内空间并不宽敞,一眼就能望到尽头,一块巨石上躺着一个紫衣女子,李宸煊大老远就瞧见了她,她正昏迷地躺在巨石上,紫衣上四处都是血。   走近了后,心中才略微定了定,果然,他猜得不错,是长浮!   伸出手把了一下顾长浮的脉搏,又略微查看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势,果如那大夫所说,除了外伤之外,还被人一掌震伤了肺腑!   “阿浮。”李宸煊轻声唤,顾长浮依然双目紧闭,睡得很沉。   “你昨日是在哪里捡到她的?”   张傻子拖着李宸煊走到洞口的树林旁,指着树林方向,“是,是,这里。”张傻子继续说,“码头后,面,的,树,树。”   李宸煊跟着他一路走到树林中央处,一颗大树上印着许多血印,树下还有一滩血迹。   他是在这里捡到顾长浮的。   两人一路又回到洞里,赵青衣站在巨石旁守着,见李宸煊来了退到了旁边,他看了一下顾长浮,对张傻子道:“小张兄弟,这姑娘重伤在身不适宜住在如此湿气之地,只会让她的伤势更重。”   张傻子慌了,连忙跪下给李宸煊磕头。   李宸煊摇头道:“她乃是我一朋友,如今我要带她离开,为她治病,你可愿意?”   张傻子抬头看着李宸煊连忙点头,“救,救,她。”   李宸煊将顾长浮带回了客栈,临走时他让赵青衣悄悄留了二两银子给张傻子。对于一个傻子而言,他并没有做工,只靠着每日捡些人家不要的馒头窝窝头来充饥,若是他善加用着,二两银子可以让他稳妥地吃上好几个月的馒头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宸煊一回到客栈,李天佑见他带着受伤昏迷的顾长浮,脑子里满是疑惑,“她怎么会伤成这样?”   李宸煊拿出银针包替顾长浮施针,叹气道:“等阿浮醒来才知。”   “她......没有事吧?”李天佑蹙眉,暗想着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对一个女子下这么重的手!   李宸煊摇头,“伤在肺腑,体内真气错乱,明日应可醒来,但伤势恢复应该会较慢。”   李宸煊在床边守了顾长浮一夜,期间为她盖过两次被,倒过一杯水,第二日清晨顾长浮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李宸煊。   “小宸子”。   “阿浮。”李宸煊被唤醒了,“可是好些了?”   顾长浮吸了口气,只觉得肺腑内痛得如同一团乱麻,镇定了一下,才虚弱道:“好些了。”   李宸煊将她扶起,度了些真气过去,顾长浮的痛楚才略微减轻了一些。   他将她扶好继续躺在床上,却听顾长浮虚弱道:“那一日我本要离开东川岛回长安去,却在码头处见了几个怪异之人,我觉得有些奇怪便是要跟了过去,谁知他们直接偷袭于我,一番打斗下来,我寡不敌众,被人一掌打至重伤,跑回了树林里,之后的事情我便不知了,醒来时就见着你了。”   李宸煊颔首,“那几人可有人是被你打伤的?”   顾长浮目光一凝,“没有!对方起码有五人以上,我自顾不暇,如何能击伤对方?”   李宸煊淡淡颔首,“阿浮,你这些天就好生修养,东川岛暂时是出不去的。”   据长浮所言,她被人一掌打伤又逃到了树林,这跟整件事完全对不上号。她当时身受重伤又怎么可能逃得过追杀?长浮没有伤到那人,那长浮走后,那里又发生了什么?是谁救了长浮一命重创了至毒之血的人?   李宸煊走后顾长浮躺在屋内,脑中浮现出了当日的一幕,她记得等她跑出老远后,仿佛那边有传来打斗声,虽然站的有些远了,但那人一身白衣她还是能清楚瞧见的,阿雪,是你救了我吗?   若真是你,为何不出现呢?   赵青衣坐在李宸煊屋里努力念书,他满脑子都是刚才李宸煊说那句,“青衣,念完这本,等会我教你剑法。”   剑法!   他终于能学武了,这在从前流浪的日子里,是想都不敢想的,只要能吃顿饱饭就已经是天赐恩德了。   “青衣,拿剑!”   客栈后院里,李宸煊给了他一把木头剑,开始从最基础的开始教他,如何握剑,如何扎马步,令他围着镇上脚不歇气地跑上十圈,一番基础的练习下来,李宸煊开始教他最基本的剑招。   赵青衣对武功文学的勤学苦练让李宸煊很是欣慰,站在窗外就可以瞧见他一整个上午都在不知乏味的练习着同一招,这般耐力和心性却是一般这个年龄的孩童所没有的。   屋外。   门被人一脚踢开。两日不见的黑炭头已经从悬梁自尽的失意中缓了过来,看到李宸煊的淡薄从容,气就不打一处出,“你!你竟然不出去找妹子,就站在这里发呆?”   李宸煊知这人性子冲动,也不便与他多言和争论,只是淡淡道:“梦儿不会有事的。”东川岛这水已经浑得不能再浑了,到底有几班人的势力,现在也说不清楚,我在明敌在暗,只能等到敌方主动出击。   “哼!我才不管你呢!我来是要告诉你,我现在就去高府找我妹子去!”黑炭头将头一扭,人就跑了,那一日他在高胖子那里捡到了他妹子的荷包,那人就一定在高胖子手里!   李宸煊见他匆匆离去也并未阻止,只道这张国民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第四十三章:梦儿的消息2      李天佑走到顾长浮的房门口,见李宸煊正从里面出来,想了下,问道:“她,好些了吗?”   李宸煊淡淡看他一眼,不点头也不摇头,这人才刚醒,好又能好到哪去呢?   李天佑自袖间拿出张纸条,递给李宸煊,“这是方才有人用箭射入我房内的。”   李宸煊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想救人,巳时来码头。”   那人果然有动静了!   与此同时,黑炭头,高胖子也收到了一张同样的纸条!三班人同时往码头赶!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高胖子和黑炭头一会面便惊讶了起来,再看到李宸煊等人也徐徐赶来时,心下才明了了,这凶手把他们大伙儿都召集起来,这是要做什么?   一道浓烟忽然从东青国的货船上散出,一群人集体登上船去,只见到那黑衣人身边分别用绳索绑着两个女子,一个是粉色衣裳的梦儿,另一个却是这船上上次跟他们会过面的‘杏儿’。   “煊哥哥!”倪少梦一看到李宸煊急忙唤他,一双眼中已蓄了些泪。   “梦儿。”李宸煊缓了她一声,柔声道:“梦儿不怕。”   倪少梦咬着唇仰起头把泪逼了回去,点头道:“梦儿不怕!”   大家伙看到被绑着的两个小姑娘,有些踌躇。   眼下人质在对方手中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那杏儿朗声笑道:“喂,蒙面的,我想你应该可以截下面巾了,能无视掉船上四十名高手,且轻松绑了我的人,我也大概能猜到你是谁了。”   那黑衣人狠狠瞪了杏儿一眼,抽下蒙面巾道:“清浅,你知道我并不想如此作为,你为何要逼我!”   杏儿并不回答,只是朝着李宸煊道:“李公子,杏儿帮你把你凶手给找出来了,你可不要忘恩负义,让我把小命给丢了啊!”   黑衣人怒了,“你太不知道好歹了!好歹我多年跟随,就算无功也不该被你这般无视!”   杏儿依是那副不搭理他的样子,夹板后方,一个浑身无力的男子步履缓慢地走了过来,紧张道:“该死!给咱家放,放开,公.....杏儿!”   黑衣人笑了,“你们所有人不是都在找我吗?现在我就在这里,你们想怎么样!”   “为何掳走梦儿,连杀牢中十三人?”李宸煊淡淡道:“你与他们有何深仇大恨?”   黑衣人不屑道:“不过是一些蝼蚁之人,杀了便是杀了。”   李宸煊沉默地闭上眼,“你不知杀人偿命吗?”   “哈哈哈哈!我人就在这,有本事你们就来让我偿命!”他笑了笑,“不过,这两位漂亮的小姑娘,会陪我一起偿命的!”   “怎么办?”李天佑很是着急,但又怕伤了那两个少女,双目紧盯着李宸煊,“想到办法了吗?”   李宸煊没有看他,只是望着黑衣人淡淡摇头,“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老子高兴杀人就杀人,要什么目的!”   “给咱家放,放开杏儿。”张公公全身无力,但却是一把冲了过去,被黑衣人踢了一脚,“你这老家伙中了毒还不知道安分,不想活了吗!”   一群人总算了然,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一个人能干掉船上四十几个高手,原来是暗中下的毒!   张公公闻言后退了一步,却听到那黑衣人冷冷道:“果然是条怕死的老阉狗,为了保命连主子都不救了!”   “总比你卖主求荣来到好吧!”张公公还没来得及说话,杏儿却鄙夷地瞅了一眼黑衣人,“我东青国如何待你,你心中不知吗?竟然做作到如此程度,放着好好的将军不做,竟然做别人的走狗!”   啪!一声,黑衣人被说的面红耳赤,一个巴掌抽了杏儿一脸,又惶恐似得看着她,脸色雪白,“对,地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呵呵!打得好!”杏儿冷道:“狗胆还真够大的!”   黑衣人一下跪倒,惶恐地盯着杏儿,过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现在这少女只是自己的阶下囚,一下又站了起来,抓起她的脸,狰狞道:“狗胆大又如何?如今你不过是我的阶下囚!”   “放开公主!”张公公再度勉强地爬起来,怒声道:“放开公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公公!”李宸煊过去扶住他,替他把了把脉,“公公不过是中了软骨散,稍稍休息一刻只要不运功并不会有大碍。”   张公公感激地朝他点点头,“谢李公子。”   “宸煊!现在凶手就在眼前,你为什么迟迟还不动手!”李天佑有些忍耐不住,李宸煊一向足智多谋,他绝对不相信,他没有想到对策!   李宸煊仿若没有听见他说的一般,李天佑怒了,青锋剑从李宸煊身边呼啸而过,一下刺向那黑衣人!   黑炭头也跟着他一下冲上去救人了,几人同黑衣人打斗了起来!   李宸煊站在原地,轻声道:“他并非那凶手。”   哗!一把暗器自船帆杆的顶端朝李宸煊射下来!有一人自上空跃下,冷笑道:“你果然很聪明!”   李宸煊道:“你的功夫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   “噢?你以为我的功夫有多高?”那人穿着一身儒衫,看起来眉清目秀,年岁莫约二十。   “你与牢中之人无仇无怨,为何下此毒手?”   “刚才那人不是替我回答过了吗?蝼蚁之人,看不顺眼就杀了。”   “为什么引天佑来此,又制造假象让我与他厮杀?”   男子不置可否,“我若真要他死,你觉得他还能活着等到遇见你吗?”笑道:“不过是制造点小把戏,让你们乐活一下。”   “你与我有何怨仇?”   “我们此前并不认识,我与你能有何怨仇?”   李宸煊颔首,淡淡道:“那便是有关于欧阳明月了?”   男子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难道不知道,太聪明的人,往往都死得比别人快吗!”语断人就冲了过来!   李宸煊猝不及防,被他一掌击中!胸口传来阵阵绞痛,一口鲜血喷出,这一掌竟然是和阿浮所受掌力一样!   男子一掌之后收了手,站在李宸煊身旁负手而立,“如何,现在知道我的功夫有多高了?”   李宸煊呛咳一声,“咳,咳,暗夜果然厉害!”这人修的功夫名为‘暗夜’,是一种传说中只在域外才有的功夫,他是一种杀人如麻的邪功,出招时它快如影,让人完全猝不及防,掌力深厚,一掌可劈开十米来长的巨石,若是人身被击中,必是当场暴毙!   “煊哥哥!”   “宸煊!”   倪少梦和李天佑两人极度担心,李宸煊抚了嘴角的血渍,轻轻摇头,“无事。”   男子一笑,“你若非功力深厚,受我一掌,必然已毙!”   李宸煊一手捂住胸口,站直了身道:“今日你来此是要杀我?”   男子又笑了,“你如此聪明,没看出我刚才已经放了你一马?”   李宸煊也笑了,是啊,在‘邪功暗夜’面前,任凭你功力再是深厚,毫无准备之下,一掌被劈成两半都是有可能的,又怎会是吐血如此简单?   男子的脸忽然就沉了,另一掌又迅速劈了过来!李宸煊整个人都被劈出去好几米远,身上像是被人破了一个洞,血,哗一声。从胸□□出!   “煊哥哥!”   “宸煊!”   “李公子!”   男子身影一闪,又一掌劈在李宸煊身上,噗通一声,将他整个人打入了东川河里!   “煊哥哥!”   “宸煊!”   “李公子!”   …… ☆、第四十四章:谁敢动我小宸子      李宸煊被打入东川河后,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对面的船上飞了过来。   “你竟然伤了他!”   那人一身白色锦绣衣裳,手中握着一把金边青笛,面容却是那客船里的温大夫!   “阿雪!”顾长浮第一个就看到了他,惊喜道,“快去救小宸子!”   慕容雪脸色煞白,他手一挥,面上的易容术就被破了,整个人冷冰冰的盯着那个将李宸煊打入东川河里的男子!   李宸煊自河里被人捞了上来,那捞他上来的竟然是那艘客船里,不替病人看大病的李大夫,他被李大夫捞着放到了划着的小木舟上,眼见着慕容雪面色冰冷,心下暗道,不好!   域外男子的‘邪功暗夜’确是厉害,但阿雪的‘青笛心魂曲’却是一切邪功的杀戮终结之音,任你再举世的邪功,在‘青笛心魂曲’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   男子邪邪地看着慕容雪,露出一丝邪笑,“等你好久,你终于出现了!”   慕容雪冷冷地看着他,又瞧了一眼满身湿漉的李宸煊,怒从中来,手一扬,金边青笛已是在嘴捎,冷冷道:“你竟敢伤他!我让你后悔来这世上!”   男子慎重地看了慕容雪手中的金边青笛,又看看小木舟上的李宸煊,“我若要杀他,他早就毙了!”言下之意,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慕容雪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浓,他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凉凉道:“你若杀他!你早就毙了,还有机会与我说话?”   男子不再多言,袖中一物飞了出来,射向慕容雪,慕容雪手一挥,青笛‘叮’一声挡开了那飞来之物,那暗器被敲的转了个方向,射向其中一艘客船,直接将楼船屋檐的一角射了下来。   几个船内的客人纷纷惊吓的抬头一看,屋顶处竟是少了一个角!   好厉害的暗器!   好强横的内功!   众人暗暗咂舌,若是那暗器射中自己的话,是不是已经身体分作两半了?   慕容雪冷眼看了那楼船一眼,冷淡道:“就这点功力,也敢来送死?”   这会,所有人看着他目瞪口呆,也包括那男子!   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就这点功力’这话,可见他的内功强到了什么程度?   那男子也是咋舌,看着慕容雪道:“我知你‘青笛心魂曲’厉害,但你这般瞧不起我的‘暗夜’未免太自视甚高了吧!”   慕容雪冷眼,都不看他,金边青笛已送入嘴旁,冷淡道:“想知道,试试便成!”   一曲令人心神宁静的‘仙音’已是吹出,众人只觉得心旷神怡,恍若进入了仙境,日前的疲惫伤心或困苦,一瞬间都荡然无存,只余下让人极度舒适之感。   男子狠狠瞪着慕容雪,只觉得全身刺痛,就像是被人丢进了冰川火海般的煎熬,他的‘暗夜’成就越高,在‘仙音’之下,就越是凄惨!   他咬着牙奋力抵抗,血已经渐渐从他七孔流出,一身功力已像水一般软绵无力,四肢经脉里,邪功真力逆流而上,一口鲜血直接从口中喷出,他摔倒在甲板上!   ‘青笛心魂曲’果然厉害,难怪出来之前,师尊千叮万嘱,万不可招惹慕容雪,可他一身邪功如此厉害,又年少成名,心高气傲,怎会听师尊一言呢!东川岛上所有之事,他就是为了引慕容雪出来而已。   而今目的达到,却已是后悔不已,若是这般下去,他一定被暗夜反噬而死!   不行!   他这么年轻,又有如此功力,怎会甘愿就此送死!   怎么办?   他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心中均是否认,当看到李大夫划着带着李宸煊的小木舟向岸边靠去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机会,只此一次!   全身‘暗夜’真气逆流,被他强行压迫,顺了一口气,瞬间像李宸煊所在小木舟飞去,慕容雪眼中慌乱一闪,仙音顿了一下,男子时机瞅准,改变攻击方向,直接向东川河扑去,噗咚,落入了东川河中。   东青国的船上,众人解开了被绑住的倪少梦和杏儿,不,应该是,清浅公主!   慕容雪自船上跃过,落在了小木舟上,眼中闪着担忧,看着李宸煊,“小宸子!你还好吧!”   “还好。”李宸煊虚弱地说,但他已经浑身无力,最近总是受伤,新伤又加旧伤,他是应该好好休息一番了。   他指着正朝这边赶来的紫衣少女说,“阿雪,阿浮来了。”   慕容雪脸色古怪,不去看顾长浮,又看到跑到李宸煊身边的倪少梦道:“你是,梦儿?”   梦梦眼中满是泪,对他点头,“恩。”   李宸煊转过身,努力的想要对梦儿露出一丝笑容,却眼前一暗,落入了倪少梦的怀中,身旁的少女惊呼道:“煊哥哥!”   “小宸子!”   客栈的房间内,一群人围着李宸煊担心不已,大夫已经收了手,完成了诊断,“病人最近受伤颇多,旧伤还未痊愈,新伤又添,他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修修,补补身子,就可以了。”   夜里,李宸煊在房里睡觉,倪少梦在照顾他,慕容雪坐在屋顶望月,顾长浮在暗处静静凝视着慕容雪。   “阿雪,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顾长浮站在远处,看着静静望月的慕容雪,心下一片疑惑,那一日,是阿雪救她的吗?   若是阿雪救了她,为何又不见她?   顾长浮收起心中的凄凉,换上一副和蔼的笑脸,脚尖一蹬就跃上了屋顶,“阿雪,你在想什么呢?”   慕容雪头也没回,下一瞬便自房顶跃下,离开了。   顾长浮站在屋顶静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久......   ……   窗外月色朦胧。   倪少梦紧张地望着床上虚弱苍白的李宸煊,明明分开只有几日,却总觉得这几日就像是几辈子那么漫长,她小心翼翼地用湿巾擦拭他额角的汗水,见他微微蹙的眉,轻声道:“是做恶梦了吗?”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如纸,他从来都是温润如玉,很少有这样的面色,“水。”李宸煊低声呢喃,倪少梦慌乱地起身去替他倒水,或许是因为太紧张的缘故,握着水杯的水不住颤抖,第一杯水洒了整桌。   她呆呆的看着那杯洒了的水,有些惊呆了,深深呼了口气,终于沉淀下心思,再度倒了一杯。   她将昏睡的李宸煊慢慢扶了起来,他依然在睡,但对水的渴求,已是从梦中脱口而出,倪少梦轻轻将水杯递到他的唇旁,他抓住她的手,连手带杯一并入嘴,“啊”倪少梦惊呼了一声,急忙住了嘴,只感觉指尖一股柔软之感传来。   “煊哥哥!”倪少梦唤了他一声,李宸煊还在梦中,丝毫未有会醒征兆,杯中的水已是饮尽,不知为何,她竟不太想把指尖从他的嘴里抽出来,“煊哥哥!”她又唤了一声,他低声喃喃地回应着,仿若在回应着梦中之人。   倪少梦将水杯放至一旁,将他扶下去,让他躺好。   她双手托着腮,就这样静静地在床前看他睡着,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若是一辈子都能这么看着他,该有多好?   隔壁的房间内,赵青衣在屋内走来走去。   今天见到梦儿,他的心跳得让他自己都无法接受,不自觉得就想要过去看看,看她怎么样了,最近这几日被人掳走,可还是好?   ……   今夜,静得离谱,一群人各怀心事。   这一夜,大家都睡得不太好。   …… ☆、第四十五章:叫我阿雪哥哥      顾长浮第二日醒来,阿雪又不见了。   她找遍了客栈,也去过楼船,但慕容雪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一点痕迹也不留。   她跌坐在客栈门口,心中忍不住有些悲伤,他们从小青梅竹马,阿雪性子贪玩,她就陪他一起疯癫,阿雪喜欢吃糖葫芦,她就学做糖葫芦,阿雪说想去江湖上走走,她就勤学武艺,阿雪的轻功独步天下,她为此特意跑到域外去学天外飞仙,只为了能一路伴随着他,一路在他身旁。   顾长浮呆呆的看在客栈口望着道路,心中只剩下满腹凄然,“阿雪,你去了哪里?”   “煊哥哥,你醒了啊!”倪少梦一睁开眼就看到李宸煊在静静地望着她,她惊喜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李宸煊无力的手,欢喜道:“煊哥哥醒了!我要去告诉大家,我要去告诉小笨蛋!”   “梦儿。”床上的人露出虚弱地笑容,伸出另一只手,想抚摸她的头,倪少梦乖巧的将自己的脑袋凑上去,脸上开了花,“煊哥哥,你醒了真好!”   屋外有人在敲门。   “是谁?”倪少梦并未走过去开门,只是转头应了一声。   “是青衣。”   哦?小笨蛋啊!倪少梦露出笑脸,“我在照顾煊哥哥,你自己推门进来哦!”   赵青衣推门而入,手中还握着一本正在看的《诗经》。   “煊哥,你好些了吗?”他的声音并未有多少温柔,但脸色的担心却是表露无遗。   李宸煊欣慰地看着他,虚弱道:“还好。”见他手中握着的《诗经》虚弱地笑道:“可是念会了?”   赵青衣不负所望,点头道:“还剩下一些,《诗经》便已读完。”   李宸煊点点头,“大道之道在于心,书籍知识是让你铭记,活用,切勿死记。”   赵青衣仍是点头,李宸煊笑了笑,又道:“剑法练得如何了?”   “煊哥,已是入了《流云剑法》第一层。”   李宸煊笑容更甚,他咳嗽一声,“接触剑法不过三日,青衣聪慧如此,我心甚慰。”   李宸煊本欲再说些什么,倪少梦小嘴不撅,推着赵青衣至门旁,下逐客令,“小笨蛋,现在煊哥哥身体还是很虚弱的,你就不要来打扰他休息了,等他身体好些,你再来吧。”   赵青衣被直接推出房外,他站在房门口怔了半晌,才回房将《诗经》放好,取了挂在床沿架上的木剑,去客栈的后院练剑去了。   赵青衣练了莫约两个时辰,头顶上传来一句懒洋洋的话,“小青衣,你这‘流云剑法’也不是这样练的!”   赵青衣抬头一看,竟然是慕容雪!   他略微一呆,看着他道:“你知道我练的是‘流云剑法’?”   慕容雪嘿嘿一笑,斜靠在树干上,抬了一只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本少爷不知道的啊?早就与你说了,本少爷乃是平国第一公子也,论家世,论武功,论轻功,早已独步江湖!”   赵青衣懒得理他,也不想再听他废话,扬起手中的木剑按照李宸煊教他的一招招练习,风中传来一阵萧瑟之声,树干上的慕容雪懒洋洋折了一片树叶,指尖一弹,赵青衣手中的木剑就被一把掀飞。   慕容雪在空中一跃,下一瞬便已出现在赵青衣身后,手中正握着那把被掀飞的木剑,他一席锦绣白衣胜雪,舞剑的身姿极其柔美,舞的正是刚才赵青衣所练的流云剑法。   白衣人身姿雪白,一剑剑刺出,仅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下一剑又被刺出。   赵青衣站在一旁看得膛目结舌,这流云剑法为何慕容雪也会?还舞的那般美,简直是美得恍若天上仙人!   “小青衣,你可是瞧清楚了?”慕容雪的剑法已是舞完,他负手立剑站在赵青衣身旁,仍是那副嘴脸,面上的神情却犹若世外高人一般教人分不清楚,“流云剑法之所以叫流云,是因为它轻盈敏捷,出剑快速,可你刚才舞剑之时,手中之剑犹如千斤,又如何做到轻盈快速?若是做不到,还叫什么流云剑法?”   慕容雪嬉笑地看着赵青衣,木剑已放在赵青衣眼前,“不如你给它改名,就叫‘乌龟剑法’得了,也别说是师承小宸子,免得丢了他的脸。”   赵青衣嘴角冷冷一抽,他真的很想一巴掌就把慕容雪拍晕,但一转念想到慕容雪既知道流云剑法,又知道煊哥的名字,想必两人应该也是旧识吧?不由收起那副不满,看着他道:“你认识煊哥?”   “煊哥?”慕容雪被这一声称呼吓得跳了一下,诧异地看着赵青衣,才笑眯眯道:“你叫小宸子煊哥,那就得叫我阿雪哥!”   “阿雪哥?”赵青衣淡淡看他一眼,有些不以为然,从慕容雪手中接过木剑,继续练剑。   慕容雪站在一旁双手环胸地看着他,“小青衣啊,你怎么这么笨啊,才刚教你怎么施展流云剑法,你怎么又在这里乌龟慢跑了?”他闪身到赵青衣面前,笑眯眯道:“难道你真的要把这剑法改名成乌龟剑法?”   赵青衣握剑伸手立在中间,闻言看了慕容雪一眼,又听他道:“既然你叫我一声阿雪哥,那我这个哥哥自然是不能白当的。”他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回手一抽,“看剑!”就刺向赵青衣。   赵青衣被他打得喋喋后退,但手中的木剑又仿佛能顺着慕容雪手中的树枝,划出一道道剑痕,一切看似云淡风轻,却又在静谧中循循善诱,赵青衣诧异地看了一眼慕容雪,见他树枝在手,却犹如利剑在手,仿若万丈光芒!   说来也是巧合,其实他与慕容雪早已见过数次,又有过数次的不解之缘,在慕容雪的手下,他被足足被救了三次!   ……   初见时,他们在长安外的竹林里遇见,那时,慕容雪从马车中破顶而出,脚踏嫩叶,自空中杀人。   再见时,他们在长安城门外的十三道关卡出相见,那时黑衣人利剑手中,已经在他的身上洞穿了数十个窟窿,若非是慕容雪从天而降,只怕现在他早已成了一道枯骨。   醒来时,他被慕容雪安置在慕容山庄的一处避暑山庄内,那时的慕容雪,坐在假山上吹笛奏乐,山前放着石案,石案上磊着各类名人书帖,墨砚内竟乘着小米汤在喂小仓鼠。   他站在自己面前,神哒哒道:“本公子武功高强,玉树临风,乃是天下第一公子。”又道:“你竟连本公子的大名都没听说过,还敢如此行走江湖!”   ……   赵青衣静静地看着他,他果然没有撒谎,他一身武功极其高强,轻功之术只怕独步天下,甚至连煊哥的流云剑法,也习得精准无误,掌握如此熟练,绝非一朝一夕所成。   慕容雪收了树枝,笑着看着他:“小青衣啊,你这乌龟剑法不错嘛,还算有些长进。”   赵青衣把乌龟剑法四个字自动过滤掉,瞧着慕容雪的白衣许久,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难道真要叫他阿雪......哥哥?   赵青衣在内心里犹豫许久,终于在张嘴要叫之时,慕容雪目光一闪,将赵青衣往后推了一把,连忙从院墙后跃过,一转眼已不见了身影。   此时,一道紫色的身影从客栈二楼的房内跃下,站在慕容雪刚才站的位置,怔怔地四处张望着,喃喃道:“阿雪呢?难道刚才是我眼花了?”   赵青衣挥剑刺出,不再理会身旁闲事,却被那紫衣少女一把架住了木剑,“青衣,你可见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公子?”   赵青衣看她一眼,不点头也不摇头。   顾长浮心下已知无望,转身失望地走入客栈内。     赵青衣继续练剑,但目光还是淡淡地看了离去的顾长浮一眼,下一瞬又继续练剑。   顾长浮回到房内,望着刚才阿雪出现的地方,喃喃道:“阿雪,我方才明明见到你了,为何你又要跑了?”    ☆、第四十六章:阿雪的行踪      “煊哥哥,你可以坐起来了?”翌日清晨,倪少梦从门外推门而入,见李宸煊正倚靠在床沿柱上,她惊得吓了一跳!   李宸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梦儿,我好多了。”   倪少梦将他扶起,又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身体,是否有所不适,待见到他并无所异的情形后,才暗暗松了口气,扶着李宸煊到窗口方向走过去。   屋外蓝天白云,赵青衣在后院内练剑,顾长浮则是斜坐在树梢上微微发呆,自从昨日她在房内见着慕容雪出现在这里后,今天一清早她就开始坐在这里等着赵青衣来练剑,心想着,或许慕容雪还会再来也是说不定的。   可她在这里足足看了赵青衣练了一个时辰的剑,也丝毫没见着阿雪的身影,连他白衣的一角也未曾见得,不由开始发起呆来。   李宸煊静静地站在窗外,赵青衣在树下练剑,一招一式都有些模样,细细数来,从他接触到流云剑法至今,不过四日,也并未有师父言教身传,剑法一招一式都靠心法口诀和自身领悟,能有这样的成绩,李宸煊着实是很欣慰的。   屋外响起一阵雷鸣,晴朗的天空,忽然间乌云密布!   “煊哥哥!”   李宸煊下意识就觉得天昏地暗,身体往后一倒,倪少梦一把从身后抱住他,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李宸煊慢慢张开眼,眼前是全木质的屋顶板,身下一团极其柔软的物质,他反手摸了摸后背,一只手被他抓在手心,微微一怔,“梦儿?”   “煊哥哥,你没事吧?”身下传来倪少梦的担忧声,“是伤口裂开了吗?”   “恩,没事,并无大碍。”   两人跌坐在地上,望着窗外雷声滚滚,豆大的雨滴自窗外落入屋内,落在李宸煊的身上,乌黑的天空中,几条粗犷的闪电在眼前滚滚。   李宸煊手中握住的正是梦儿的手,他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滚滚雷电,又伸出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胸口,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回事?   胸口疼痛没有发作?   他的胸痛,已是多年以来的宿疾,他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了,每逢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他的心就遽然疼痛,痛得几乎要无法呼吸,这么多年以来,只要电闪雷鸣疼痛就无一避免,而今那伴随了多年的宿疾,竟忽然就好了?   房门被人猛一推开,一席白衣闯入倪少梦的视线,那人白衣身下是点点低落的水滴,急促凌乱的脚步一下就跑了过来,将压在倪少梦身上的李宸煊扶了起来,急忙道:“小宸子,你没事吧?”   “阿雪。”李宸煊微微抬眼,慕容雪一身白衣已被淋得湿透,白皙的脸上,乌黑的发丝,不断有细微的水珠慢慢滴落,他面色凝白,眼神却满是焦急关切,“小宸子!你还好吧!”   李宸煊微微抬手,淡淡笑道:“无事。”   倪少梦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想起刚才李宸煊摔倒的情景,她就不自觉冲口味出,“煊哥哥,你刚才摔倒是因为伤口裂开了吗?”   慕容雪听到这一句话直接跳脚!瞪着李宸煊,“小宸子!你还说没事!你,你,你摔倒了竟然还说没事,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心疾是很严重的吗?还敢说没事!快给我瞧瞧,到底是因为伤口裂开了,还是因为心疾!”   慕容雪一腔连珠带炮,一丝插嘴的机会都不给李宸煊,待他说完以后,更是直接把李宸煊横抱在怀中,一把抱在床上,将他按住!   “小宸子!你给本少爷老实点!”他瞪着李宸煊,也不顾倪少梦在场,直接伸手去扒李宸煊的衣裳,一件鹅黄色的儒衫,一下子就被他掀开了,入眼的是一件白色的中衣,中衣上有红色的血渍微微沁出,看得慕容雪那个心惊啊!   倪少梦瞪大双眼,急忙用一手横着捂住双眼!   慕容雪又伸出手去脱李宸煊的中衣,那双白皙的手已经变得不那么利索了,甚至在微微颤抖!   “阿雪。”   躺着的人在轻声呼唤!   “叫本少爷干嘛!”慕容雪的声音有些僵硬,握住中衣衣带的手,仍不住在颤抖,那白团中的一点红,对见惯了血腥慕容雪而言,也简直是惊心动魄!因为那是小宸子的血!   “阿雪,我没事。”   躺着的人话说声尽管很柔,但却停顿或压抑声,显然他是真的没有事,但慕容雪却也没有那么容易放心,指尖加快速度,白色的中衣被人彻底解开,臂膀处的伤口上包着白色的纱布,纱布上有血渍沁出。   慕容雪不去管那染血的纱布,却是把目光对准李宸煊的胸口,细细瞧着,又瞧瞧他的面色,确定他心疾并未发作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低声道。   手心中传来的是倪少梦手心的温暖,眼中传来的是慕容雪担忧的面色,这一瞬,李宸煊忽然觉得他好像拥有了一些什么,一股暖流缓缓自他心中涌过,手腕微微回收,倪少梦更贴近了床沿一些,“煊哥哥。”   “梦儿,我没事。”   一张温润的面孔,有着淡淡的暖流,慕容雪气呼呼地盯着李宸煊看了一会,又咋呼地盯着倪少梦看了一会儿,一口气就在心里涌了上来,他堂堂一个风度翩翩佳公子,青梅竹马的好兄弟,竟然就这么被人给光明正大的忽视了,慕容雪哼了一声,白袖一挥,人就撒气从窗口跃下。   窗外依旧下着大雨,狂雷已过,电鸣静默。   屋内李宸煊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倪少梦,窗外后院传来一阵不满意的□□声,“小青衣,你就这么练剑啊?给我来点毅力啊!下雨就可以不练剑了吗?打雷就可以跑进去躲雨了吗?电闪又劈不着你,快快快,流云剑法出剑一定要快快快!不行,还要更快!给我快些!”   顾长浮坐在树杈上呆呆的看着在雨中狠狠□□赵青衣的慕容雪,一抹无声的灿笑在她脸上开了朵花。   ……   东川岛上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那些在各种辛酸中追寻阿雪脚步的凄苦仿若也通通被这雨水洗刷得干净,慕容雪能在她眼前这般教导赵青衣练剑,也说明了他将不再会躲着她了,那些看似不明朗的一切,似乎都被这一场忽来的雷雨通通冲走,也许明日,也许后日,这一切都会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大雨将在后院中心思各异的三人淋得彻底湿透,但一股无形的暖流,却缓缓将大家充满裂缝的心通通重新聚拢在一起。   如阿雪和长浮的心结,如青衣多年来所受的不平待遇,如李天佑年少失去双亲的苦楚,又如李宸煊淡漠无波的心中终有了一丝涟漪,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大家紧紧的连接在了一起。    ☆、第四十七章:偷得浮生半日闲      “煊哥哥,你看这船离开东川岛已经好远了。”   “梦儿,我们离开东川岛已有多少个时辰了?”   “煊哥哥,不久呢,才三个时辰!”   楼船内的一间客房里,李宸煊斜躺在一张竹塌之上,倪少梦在一旁替他剥着葡萄皮,窗外本是近在咫尺的东川岛已经面变米粒般大小。   李宸煊的面色尚可,他探了探自身的脉搏,也大抵清楚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莫约已是好得七七八八了。   “阿雪呢?”   “煊哥哥,阿雪哥哥说嫌这房内太无聊,他说他去找些乐子去了。”   李宸煊淡淡颔首,也不问慕容雪去找些什么乐子,却忽然听到有一人撞门而进,一下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就滚到了李宸煊的脚边。   那人一身青衣,衣衫上满是地上滚着的灰尘,又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屋外冲了进来,一抬头,见到屋里的那几人就气不打一处出!   “小青衣!你这也太没骨气了吧!才练了那么几下就躲到这里来!你以为你躲到小宸子房里我就会放过你吗?嘿嘿,你别做梦了!本少爷这是为了你好,为了你的将来打算,为了你未来的媳妇打算,所以。”他笑眯眯地拎起赵青衣,继续笑眯眯道:“所以,你还是得给本少爷好好练习!快走,我们去练剑去!我看你今日这乌龟剑法已经有些长进了,可以改名叫小鸡剑法了!”   那道白色的身影,拎起趴在地上的赵青衣,风一般又冲出房外。   只听见过道内,一阵阵打斗和撞击声,倪少梦每听见一下就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在脑海中自动现出一幅画面,那画面里,赵青衣被慕容雪像是小鸡一样,左边拎来,又边摔去,一身骨头都帕里啪啦滚滚作响!   她看着李宸煊有些不忍,“煊哥哥,那个,小笨蛋会不会被阿雪哥哥给打死啊?”   李宸煊嘴角展开一抹弧度,微微笑了,“阿雪是孩子心性了些,但他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倪少梦想了想,又道:“可这人被摔来摔去的,总,总是不太好的吧?”会不会被摔成个白痴?   李宸煊微微摇头,正想说‘无妨’时,一道更响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青衣再次被慕容雪一袖子挥得摔了进来,在地板上滚了好些圈!   倪少梦呆呆的看着,又望着站在门口一脸笑意的慕容雪,只觉得这个笑容比冰还冷,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李宸煊看了一眼地上的赵青衣,淡淡从容的脸色,终是有了一丝不悦,“阿雪。”   “小宸子,你叫本少爷干嘛!”慕容雪右腿一抬,面色从容地就走了进来,一张满是笑意的脸色,一丝也未觉得他对赵青衣的□□有何不妥。   “青衣接触剑法不过五日,各般根基都不稳妥,你这般□□,恐有不妥。”李宸煊仍是淡淡,但话语间的不赞同,却已是清晰地告诉了慕容雪。   在李宸煊说话间,慕容雪已经再次将赵青衣拎起来,他拍了一下赵青衣的肩膀,“你看,这孩子骨头多硬啊!是根多好的苗子啊,要不是我这般□□,他那乌龟剑法恐怕是十年后才能练成流云剑法,嘿嘿,本少爷我的功夫天下第一,自是不会着急。”他说着又瞧了一眼赵青衣,笑眯眯道:“但他等得及吗?”   李宸煊微微摇头,练武这回事,本就应该循序渐进,像阿雪这般强度,有些拔苗助长,将来难免是要有弊端的。他本要替赵青衣拒绝,却忽然被赵青衣一阵坚毅的话语打断,“煊哥,青衣甘愿接受阿雪哥□□!”   李宸煊微微蹙眉,一双淡漠的眼在慕容雪和赵青衣只见来回看了几眼,终是什么都没说,淡淡转了头,倒是倪少梦面有不忍,“小笨蛋,你真的受得了吗?”   一想起刚才赵青衣摔进来时的那道力度,她就很是受怕,“你千万不要逞强啊!”武功不好,可以勤学苦练,但高力度的□□训练,若是练不好,把自个的身体练出问题了,这绝对是得不偿失的。   赵青衣的眼中闪了一下,看了倪少梦许久,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放心吧,没事的。”   倪少梦不忍的目送他们离开,屋外又响起了阵阵摔倒声,各个房间里的客人们也被吓得不轻,都跑到楼船大厅里去听曲看戏去了。   半日后,慕容雪练得没劲了,也跑去楼船寻找他的新乐子去了。   余下赵青衣一个人在走道内继续练剑,他练得练得,屋梁上有个东西掉了下来,他下意识的用剑刺去,那东西滑溜溜的顺着剑身一路滑到剑柄处,定眼一看,竟然是块大鸡腿!   他木然抬头一看,一个紫衣少女正坐在屋梁上笑着看他,这人从清晨他们练剑起就一直坐在屋梁上,看着赵青衣被各种掀飞实在是于心不忍,才去厨房替他摸了一块鸡腿过来,正好慕容雪才走开,就丢了给他!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顾长浮。   顾长浮坐在房梁上双脚悬在半空,笑着看着赵青衣,“快吃吧,没有毒的!你要不快些,等会等阿雪回来了,你连力气都没有了,又怎样去练剑?怎么被他摔得骨头作响还能爬起来?”   赵青衣被她说中软肋,一张口就把鸡腿咬出个大洞,狠狠咬着,等他吃好了,也并未抬头去跟顾长浮道谢,又开始继续练剑,如此的勤奋毅力,顾长浮这辈子都没见着谁能在勤学和毅力上赶上他!   “小青衣,你为什么这么卖力呢?武功这东西也不是三日两日就可以速成的,俗话说,欲速而不达,你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   赵青衣仍在练剑,对顾长浮的话几乎直接无视,一招招慢慢的施展,一招招回忆着慕容雪对他剑法的引导。   不可否认,虽然他总是被慕容雪一袖子挥出去,但慕容雪每一袖子所施展的力度,和引导方向,真的是他剑法的缺陷处,在慕容雪一次一次的引导下,他的剑法相较于之前确实是进步神速,可尽管是如此,还是被慕容雪称之为小鸡剑法,由此可见,他的剑法连门槛都还未能入得,他又怎能不用心?不更加勤奋?   “小青衣,武功剑法就算再是厉害,可你若是没有了好的基础条件,那就算是再天下无双的剑法,对你而言也是无用。”   赵青衣收了剑,抬头望向顾长浮。他虽然心肠不软,但对于关心他的人,他总是不忍忽视掉,梦梦如此,顾长浮也是如此,明明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说出口的话,却语调老成的叫顾长浮有些心疼,“若是没有绝对的实力,将来又如何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人?”   顾长浮呆呆的看着他,仿佛不可理喻般,这般小小的一个少年儿,说出的话,却让人心疼得一塌糊涂,多年以来,她不顾自己郡主的身份踏遍平国,去外域隐姓埋名苦学天外飞仙,不也是为了这个信念?   为的只是能一直追随着自己想陪伴的人,仅此而已。   可她已是成人,但十一二岁年纪的青衣,却已经深深懂得了这个道理,这需要经历过什么样的困苦磨难才能教一个本应该童真的少年,说出这般话来?   再回想起自己十一二岁年纪时的无理取闹,心中的疼痛已不自觉蔓延在了顾长浮的心间,她忽然间有些懂了,为什么眼前这个明明还是孩童的人,却已经能吃很多成人都无法吃的苦,也许,他的心中更苦吧。   赵青衣已从她的眼中读到了她的心疼,他是坚强的人,不愿意被人怜悯被人心疼。   憋过头不再去看顾长浮,青袖一挥,他已转身入了自己的房间,屋内的圆桌上摆着各种书籍,他将长剑挂在床沿,翻开昨日那本他还未读完的《诗经》继续朗读起来,仿佛屋外方才的一切已经与他再无关系,一阵卷卷的读书声自他房内传出。   顾长浮仍坐在房梁上发憷,望着赵青衣进去的房门,深深呼了口气。   她想,也许在今后的日子里,她应该多多疼惜一些这个孩子。 ☆、第四十八章:阿雪生气了      “救命啊!救命啊!”   第二日。   天还未全亮,大清晨的就听到有人在船沿上呼救,一群人浩浩荡荡披着件外衣就出去了,只见到楼船的夹板上,一根船帆杆上,一个白衣男子衣领被吊挂在一根粗木上。   “怎么办啊!快救人啊!”   “谁会轻功啊,快去救人啊!”   一个人眼都还未全张开,就瞧见那白衣人在空中摔腿蹬脚,一直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倪少梦揉着眼走出楼船,就看到一群人围着船帆杆堵得水泄不通,她挤了进去,一抬头,就瞧见挂在船帆杆上的慕容雪对她眨眨眼,似在说,别拆穿啊!   她张大嘴,有些不可思议。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她已经有些开始了解到慕容雪了。   煊哥哥说,阿雪就是个孩子心性,贪玩了点。   但倪少梦却觉得,慕容雪并非是煊哥哥说的那般简单,他聪明,极其聪明,聪明的令你无法招架,他爱胡闹,爱凑热闹,爱出风头,他几乎聪明狡猾的就像是一只狐狸。   对,就是狐狸。   倪少梦呆呆的看着慕容雪,他依然将自己挂在船帆杆上,蹬着手脚在空中卖力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本少爷快死了啊!谁来救救我啊,啊,我听到一衣服破了的声音,啊啊啊啊啊!我是不是要掉下来了啊!”   顾长浮站在人群外,抱胸而立,慢慢欣赏着那家伙继续卖力演出,倪少梦回头一看,发现顾长浮,便大声朝她招手,“长浮姐姐!长浮姐姐,我在这!”   顾长浮被她这么一叫,只觉得头痛。   这丫头,没看到阿雪把自己挂在上面这么卖力么,她这一叫,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顾长浮,她揉揉头,很想假装不认识倪少梦,却不料,那粉衣少女直接跳到她身旁来,拍了她一下,大声道:“长浮姐姐,你怎么没有听到我在叫你啊?”   顾长浮露出勉强的笑容,尴尬道:“是啊,我没听到呢。”   她下意识的低下头,因为她感觉到了,高空中一道愤怒的目光传了过来。   倪少梦似没发现顾长浮的不对劲,“长浮姐姐。”她转身,指着挂在高空的慕容雪,无害地道,“那个人是不是好面熟噢?”   顾长浮只觉得自己肯定是今天出门之前没看黄历!   被这只傻乎乎的粉色乌鸦给撞上了,这下好了,阿雪的戏唱了一半,观众都被这只粉乌鸦给引走了,自己又成了罪魁祸首!   真是世风日下,躺着也被石头打!   好在她眼尖,一看就瞧到了走过来的赵青衣,也不顾身旁的倪少梦,大步凑到赵青衣面前,“小青衣!你怎么才出来呢,我刚才在找你!”   赵青衣一愣,“找我?”   “是啊是啊!”顾长浮用眼神对他掐媚,“我找你好久呢!”   赵青衣呆呆看他,脸色古怪的又看一眼倪少梦,只见倪少梦的脸也不太好看,似乎是被顾长浮落在了那边,他愣愣道:“你......找我做什么?”   “找你就找你!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顾长浮不再多说废话,直接拉起赵青衣就往楼船里走,把倪少梦一个人孤零零的仍在船甲板上!   ……   “啊哟!啊哟!本少爷的头好昏啊!我是不是快掉下来了啊!”   “救命啊!”   “本少爷快死了啊!谁来救救我啊!”   倪少梦转头去看挂在上空的慕容雪,不知为何,她忽然间就很想捉弄一下这个狡猾的狐狸少爷!   “天佑哥哥!”   “啊?”李天佑一怔,他下意识伸出双手,推开要靠过来的倪少梦,冷冷道:“什么事。”   “天佑哥哥,你看,阿雪哥哥被人挂到船帆杆子上面去了。”   李天佑抬头一看,果然慕容雪被高高挂在一根粗杆上,瞪着双腿拼命叫唤着:救命啊!   “天佑哥哥,你快去救救阿雪哥哥啊!”   李天佑抬头望了一眼,冷漠地看着她,“他挂在那里,关我什么事?”   倪少梦满脸担忧,“再不救阿雪哥哥,那他万一掉到东川河里怎么办?”   “再说,阿雪哥哥是煊哥哥的好兄弟,要是阿雪哥哥掉到东川河里,被河水冲走了,救不回来了,煊哥哥会很伤心的!”她说的神色并茂,似乎从她的言语中,就能瞧见了李宸煊的悲伤一般,李天佑被她说的一愣一愣,想了想,似乎觉得倪少梦说的真的有些道理。   “啊!”倪少梦一声惊叫,“阿雪哥哥要掉下来了!”   李天佑被她吓了一跳,也没来得及多想,一口真气提上来就向慕容雪挂着的地方飞去,人还在半空中,才一口靠近慕容雪,就被慕容雪一脚给踢到东川河里去了!   倪少梦呆呆的看着李天佑掉下去的地方,听到头顶上慕容雪不屑地怒道:“去你的!你又不是天仙美女,谁要你救啊!”   ……   东川河里,李天佑哗一下,自水中跃上船来!   他浑身湿漉漉,滴着水,活像个从水里跳出来的水鬼,船上围观的人看的愣是傻了眼!   刚才这位公子好心去救人,那挂在船帆上乎天喊地叫救命的人,却一觉将人家踢到河里去了,还愤愤不满那救他的人不是天仙美女!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片黑线……   大家你瞅瞅我,我看看你,也没看出这里有个什么天仙美女的!   那......这救人的事情,怎么办?   最后,所有人将目光凝聚在倪少梦身上,倪少梦被大家看的傻了眼!要她去救人吗?   可是,阿雪哥哥......真的需要被人来救吗?   她呆呆的看着挂在上空的慕容雪,只觉得那被挂着的人,似乎对她在眨眨眼,一副挑衅的样子,一想起先前自己哄骗李天佑去救人的事情,难道是被阿雪哥哥给看穿了?   她心虚地低下头去,却听见头顶上,慕容雪哇哇大叫:“啊哟,救命哇!本少爷就快死了,快来个美女救救我啊!”他继续哄道:“那个,那个穿粉色衣裳的小美女,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上次看到你武功超厉害的,飞檐走壁只在一息之间!”   “粉色衣服的小姑娘啊,你快救救我吧!啊啊啊啊!!我快掉下去了啊!”   慕容雪卖力的喊着,船甲板上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听见了,倪少梦只觉得耳内嗡嗡作响,仿佛慕容雪变成了一只苍蝇在她耳畔嗡嗡吵吵。   她抬头望着慕容雪,心里顿时开始后悔起来,古人云,唯女子和小人不能得罪,但她此刻深感到的却是,唯小人与狐狸不能得罪也!   她望着慕容雪,努力做出一副很委屈巴巴的样子,假装没有听到慕容雪的嘶喊,只是委屈道:“阿雪哥哥,你怎么被挂在船帆上啊!是不是你自己把自己挂在上面去了啊?”   周围的众人被她一句话说的一惊!   只觉得这个少女是否脑袋不清楚了,这青天白日的,又有哪个正常人会把自己像一件衣裳一样晾在空中的?   没等大家在心里腹诽她完,她继续道:“前几天我还瞧见你从屋檐顶上一脚踏出,就飞到了下面去了,阿雪哥哥的轻功这么厉害,又怎么会被人给挂在上面,下不来呢?”   她睁大双眼,那双眼中有星光灿然,周围的人又是一惊!   这少女说那被挂在船帆上的白衣公子,轻功厉害?   大家摸摸头想了想,觉得这话似乎真的比较有可信度,如果不是这位公子身负武功,那他又怎么会一脚就将那位要救他的公子给踢到东川河里去的?   一时间大家都瞅着李天佑,只见李天佑面色黝黑!   一张脸几乎都黑成碳!   他堂堂一个江湖侠士,好心去救他,谁知那家伙不但不感恩,还将他一脚踢到东川河里去,让他变成个落汤鸡不说,一想起那一脚李天佑就觉得心里不舒坦,他忽然想到,人被挂在空中,还能一脚将他踢到河里去的人,怎么会被人挂上去?   想通了这一点,他的脸就更黑了!   这慕容雪的武功只怕是与他而言,也是不相伯仲的,李天佑气得不行,大喝一声,给我滚下来!就拔剑跃到空中,一剑刺向慕容雪。   慕容雪呆了一下,急忙道:“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杀我啊!”   李天佑一剑刺过去,却扑了个空,慕容雪人被挂在空中,竟然还躲开了他一剑!他越想就越是心惊,这慕容雪的功夫,绝对不在自己的功力之下!   又一剑刺了过去!   慕容雪抬手一挥,大叫:“救命啊!你们怎么都不来救人啊!这个疯子要杀了本少爷啊!!!快来救命啊!”   李天佑又一剑刺了个空!   他一口真力不继,人自空中落了下来,眼见着慕容雪什么也没做,却轻而易举的避开了他在空中的两剑,这家伙武功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了?   李天佑心中不服,又一步跃上,这一剑,他用足了十成功力!   慕容雪眼中光芒一闪,衣袖一挥,一把金边青笛出现在手中,他面色依旧恐慌,但人还是挂在那船帆上,双手已经探在笛上。   船下的人都看呆了!   这人被挂在船帆杆上,又被人用剑攻击,竟然还可以拿出笛子,挂在空中对着攻击他的人吹笛子?   这是什么样的怪异场景!   顾长浮躲在楼船最靠近甲板的窗户旁看着上面正在争斗的两个人,也是面露苦恼状,她不敢去干涉慕容雪的事,又怕他玩的过头,彻底惹怒了李天佑,李天佑这人天生直爽,性格也是一根筋,要是阿雪真的玩过头了,这两人只怕日后是要每天都对上了!   一想到两人的性子,顾长浮就有些头大!   她看着空中的两人,眼光扫到了退到了人群之外的倪少梦,忽然,她眼尖的看到倪少梦手中握着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那东西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刷一声射向挂着慕容雪的那根船帆杆,唰一声!   那本是在争斗的二人,忽然被倒塌的船帆压下,船帆直接往楼船方向倒塌,所有人都惊恐的往反方向逃跑!   一时间,本是拥堵的甲板上,已经空得只剩下一人!   倪少梦惊恐的站在原地,怔怔的朝船帆出走去。   船甲板上安安静静的,并无丝毫动静!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将慕容雪和李天佑压着的船帆布,大声喊道:“救人啊!救人啊!快来救人啊!”   顾长浮第一个就冲了出去!!   她掀开帆布的一角,大声喊道:“阿雪,阿雪!你在哪!”   倪少梦也掀开帆布的一角,喊道:“阿雪哥哥,天佑哥哥,你们在哪呢!”   楼船内,李宸煊和赵青衣被船甲板上偌大的动静吸引来了,而先前被吓得逃命跑开的众人也都跟着出来了。   一时间,甲板上又围满了人!   就在众人正低头议论不停的时候,船帆上一个白衣人破开帆布而出,大声道:“你看,我都说你不是天仙美女了吧,还要跟本少爷一块被压在这里,也不看本少爷乐不乐意!”   说罢,慕容雪就从身体拎起一个人来,那人浑身湿漉,正是被船帆压着的另一个人,李天佑! ☆、第四十九章:长浮的质疑      慕容雪笑嘻嘻望着紧张他的众人,拎着手中已经被船帆压到昏迷的李天佑,得意道:“如何,本少爷厉害吧,不说自己武功厉害,连救人的本事也是别人望尘莫及的。”   李宸煊看他这般,心下已知道他并无大碍,又瞧瞧浑身湿漉漉的李天佑,淡淡道:“天佑这是怎么了?”   倪少梦本想说出当时情况,却听到慕容雪笑嘻嘻一把抢了她的话,答道:“这家伙不过是大侠劲来了,想充英雄救人,谁知道人没救到,却把自己给掉进河里去了,不过还好,好在他功夫还算马马虎虎,还可以自己从河里跳上来,不错不错。”   倪少梦见他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识趣的不再多话,毕竟这李天佑还在昏迷当中,就算等他醒来了估摸着煊哥哥也不会再去多问一遍这事情的来由,毕竟这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他这么个淡漠的人费那么多心思。   慕容雪拍了拍李天佑的前胸又拍拍他的后背,只见到李天佑浑身湿漉漉的衣服,在慕容雪的拍打中,似乎已经渐渐在干却了,倪少梦吃惊的望着,心里对慕容雪又有了另一番见解,这人的功力到底有多么厉害?嬉笑之间,却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做出一些让人吃惊的事情!   李宸煊望着倒塌的船帆杆,淡淡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是摇头,表示不太清楚。   李宸煊走到船帆杆断裂的地方,细细瞧了一下,倪少梦从后方也走了过来,问道:“煊哥哥,看出什么了吗?”   李宸煊微微阖眼,“断裂处痕迹平整,从断口的力度来看,这是人为的。”   “人为?”倪少梦吃惊道:“这船上怎么会有人把船帆杆给弄断呢,这船还在河里行驶,弄断了只会让它行驶更慢些,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李宸煊摇头道:“还不清楚。”又望向慕容雪,“阿雪,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慕容雪最后一下拍了拍李天佑的衣裳,基本上李天佑的衣裳都干得差不多了,他朝李宸煊露出笑容,眨眨眼睛道:“你猜!”   李宸煊摇头莞尔,“阿雪,不要胡闹。”   慕容雪瘪瘪嘴,“知道了。”将拎起李天佑的手,举得更高了,继续道:“刚才有人被挂在船帆杆上,这家伙想去充英雄好汉,结果一不小心,人没救下来,他自个就掉进河里去了。”   李宸煊看着他静待下文,慕容雪接着道:“后来这家伙就恼羞成怒,觉得是那被挂在船帆杆上的人的错,才害得他掉进河里去的,可能是面子上挂不住吧,这家伙就朝那人刺了过去,结果没几下,这船帆杆就倒了。”   倪少梦彻底被震惊了!   这慕容雪,简直是太厉害了,他竟然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把自己这个罪魁祸首者,说成毫无关联的一枚路人甲,这种神一般的口才,怕是连说书的都难以企及吧?   李宸煊听完慕容雪的话,又看看他身下那被他破开的船帆布,淡淡地摇头,“阿雪,你为何不让让天佑?”言下之意,他已是明白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慕容雪不高兴瘪瘪嘴,嘀咕道:“是他自己要逞英雄的,怪谁啊!”   李宸煊不再与他辩论,看了看衣裳已经干透了的却仍是昏迷的李天佑,让赵青衣搀扶他回房去了。   望着断裂的船帆杆,李宸煊沉思了片刻,这船上所住之人应当是没有这般武功高强者啊,而那锋利的射击物,让他想到了前几次那一枚黑衣人所射出的暗器,若真是那暗器的话,只怕这件事并不简单,那黑衣人来自域外,到底目的何在?   而这船正行驶在东川河上,四周河水不能掩饰,那若真是由那暗器所致,恐怕那射击之人,是在船上,可这几日下来,他并未有发现有哪位人士功夫很厉害,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那射击暗器之人的功力并不高,所以他才没有发现的吗?   可若非内力不够,又怎能一击之下,射断这半人粗的船帆杆?   李宸煊心思流转,倪少梦乖巧的站在他身旁,慕容雪扯着自己洁白的衣袖在扇着风,而四周呢?   一群好奇的人站在四周,也纷纷在议论着。   只有慕容雪身后的顾长浮,眼中浮出一丝不安的浓重,因为她知道,那船帆杆到底是怎么断裂的!   “煊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我瞧这船帆杆断裂的有些蹊跷。”   “煊哥哥,有什么蹊跷啊?不就是人为的断了吗?”   李宸煊颔首,微微蹙眉道:“若是普通的也罢,只怕这射打船帆杆之人,是东川岛上的那一伙人就麻烦了。”   “怎么会噢?上次那个人不是已经逃走了吗?而且他好像很怕阿雪哥哥呢。”倪少梦的言下之意,有慕容雪在,那个家伙还敢来吗?也许这人并不是他。   李宸煊想了想,觉得倪少梦说得有些道理,身旁的慕容雪扇着风得意道:“那是自然,本公子的功夫天下第一,且专克邪功,就算那家伙的暗夜邪功练得再好,也是敌不过本公子的。”   倪少梦道:“阿雪哥哥好厉害啊!煊哥哥,有阿雪哥哥在,那个人肯定不敢再来的。”   李宸煊微微颔首,但面上的思绪依然没有停止,有一只纤白的手从后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打着趣笑道:“就是啊,小宸子你就是心思太过缜密,想的太多,才会活的这般无趣。”   那拍他肩膀的人一身紫衣,正是顾长浮。   “就是嘛,煊哥哥,你就别再想了,咱们还是先想个办法吧,把这船帆杆给修好吧,听说如果没有这个的话,这艘船会走的很慢的呢!”   “是啊,小宸子,你就别想了。”   三人异口同声,李宸煊虽是心里迟疑,但也不再纠结,随着几人去找这艘船的船长,看看能有什么办法好去补救这船帆杆,免得好端端一艘船变成乌龟速度在水里爬。   船长从楼船里头痛地走出来,见到李宸煊这几位好心人心里顿时热了一些,急忙道:“本来这船帆杆断裂的话是很难修复的,但若是有几位帮忙,应该会事半功倍。”   船长的意思是,这几人功夫了得,能出些力气把那船帆杆扶起来,再用绳索慢慢将它们捆绑起来,就可以勉强用来继续航行,也好在这几人真的功夫厉害,才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就把船帆杆修好了。   船长和众船客为了表示好意,所以决定夜里替这几人开一个小型的庆功会!   庆祝终于修好了这个船帆杆,要知道,若是没有船帆杆的话,这艘船在东川河里会形同乌龟,船走的慢,船上的人数量不减,食物却日益减少,若是在食物都吃完前,船还未到岸,只怕这就是一场空前灾祸。   还好有这几人,所以大家都纷纷表示可以拿出自己的一份物资,由船客们自主发起,对李宸煊这几人的庆功宴。    ☆、第五十章:梦儿是刺客      夜。   月挂半稍。   楼船的正厅里,大家载歌载舞欢声笑语,不少船客都拿出自己的储粮,来庆祝今日李宸煊这几人对船帆杆的出力以表心意。   顾长也浮献上一曲。   李宸煊伤势并未痊愈,倪少梦陪在他的身旁,看着舞台上的顾长浮款款而坐,“煊哥哥,长浮姐姐真厉害。”   李宸煊微微笑了,“阿浮出生于王府,自小就擅长七弦琴。”   “哦,那阿雪哥哥的笛子呢?也是自小就擅长的吗?”   李宸煊一怔,似乎这个问题难到他了。自他儿时认识阿雪起,阿雪就会吹笛,那把青笛在李宸煊的印象之中,似乎也是一直跟着慕容雪的,他想了想,笑道:“也许吧。”   顾长浮的琴音,音色优美,弹的正是一曲《凤求凰》。   倪少梦看着顾长浮,觉得这个紫衣少女身上突然间多了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尤其是她眼中散发出来的柔情,似乎只是对慕容雪而已。   而反观慕容雪,此时他正笑嘻嘻地手中举着一杯美酒,仰起头眯着眼一杯杯而饮。   顾长浮一曲落终。   也不见慕容雪抬头看她一眼,倒是把目光停在在倪少梦身上来回转动。   他忽然勾嘴一笑,抬起脚一把踢倒倪少梦,倪少梦猝不及防,被慕容雪按倒在地,只听他冷声道:“嘿嘿,不要以为本少爷我酒喝多了就认不出你来了,你那暗夜邪功,在本少爷眼里可是亮堂得很!”   “煊哥哥!”   李宸煊蹙眉,“阿雪,你这是做什么?”   “咦?”慕容雪回过头来,面上已是一片赤红,看见李宸煊,咧嘴一笑,“小宸子啊,你叱我干嘛!难道你也想学李天佑那家伙,英雄救美?”   他面上带笑,手上按住倪少梦的力度却又更用力了一些,“嘿嘿,不要以为本少爷我不打女子。我瞧着你就知道你那一身邪功练得到了什么火候,还想在本公子面前演戏吗?”   “阿雪!”   李宸煊万年不变的声线,忽然有些不同以往,被他这一声叫得惊了神的除了慕容雪,还有顾长浮。   这三人自小起便就认识,以他们多年来对李宸煊的了解,他这人对任何事都莫不在意,表面上看起来心系天下,但他却是这世间最有情的无情人。相识多年以来,不管是慕容雪还是顾长浮,两人都没见过他用过如此的语调说过任何一句话。   顾长浮暗自叹气。   她当然知道阿雪此番的作为和理由,想来今日若不是亲眼所见,只怕她也是很难相信,这个看起来活泼天真的小姑娘,会有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可就算是如此,以她对小宸子的了解来说,只怕这件事也是很难处理的。   慕容雪微红的眼中泛着笑意,无视掉李宸煊的不满,笑眯眯的脸忽然间变得满腹委屈,“小宸子啊,你竟然吼我!呜呜呜呜,你竟然为了外人吼我!本少爷自小起便认识你了,跟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竟然为了这个外人来吼我,你不知道我会伤心,我会难过,我...我......我会哭的吗!”   慕容雪哇的一声,眼中就蓄满了泪,那被酒熏的赤红的脸也稍稍白了些,眼泪哗哗地在眼眶里打转,脚一跺,哭道:“小宸子,你欺辱我!”   ……   李宸煊被他这一哭一闹,弄得有些发憷!   倪少梦挣扎着从慕容雪的手中挣脱出,顾长浮也奔了过来,李天佑皱着眉,这事情他管不到,只有赵青衣不知该如何是好,呆呆的站着,而别的船客却是团团围住这几人在看热闹。   倪少梦吃痛的揉着手臂,她挽起袖子,整条手臂都被慕容雪掐到赤红,瞅着李宸煊的眼中也是蓄满了委屈。   李宸煊有些为难,这二人对他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做都是不能两全齐美。   “阿雪,刚才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慕容雪一呆,继续哭,“刚才当然是你欺辱我了,小宸子,你,你,你竟然吼我!”   李宸煊蹙眉,他问的自然不是这个,正色道:“阿雪,你刚才为何要制住梦儿,还说她是刺客?”   “啊?”慕容雪一呆,哭声止住了,茫然道:“我有吗?”   倪少梦将一片赤红的手臂伸过来,满眼委屈,“阿雪哥哥,这都是被你弄的,你还不知道吗?”   “啊?”慕容雪一声惊呆,忽然就不哭了,露出一脸尴尬的神色,望着旁边的李天佑和赵青衣,低声道:“是我弄的吗?”   两人都沉着脸点头。   李宸煊脸色越发严肃。   慕容雪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他活了这么大,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小宸子露出这般神色,他忽然一声大叫,“小宸子,你竟然也会有生气的表情。”   周围的人对于他分分钟变脸的变化,目瞪口呆。   方才他还满面委屈,眼泪巴巴,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李宸煊心知今天这事只怕是处理不好了,就算是自己想要替梦儿说话,以阿雪这性子,自然不会让人把罪名扣在他身上的。他望着倪少梦,柔声道:“梦儿,你还好吗?”   她还好吗?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成奸细抓住,当然是不好!   但她并未出声,只是盯着李宸煊,眼中似有所期待,却只瞧见李宸煊抚了抚她的发,轻声道。“梦儿。”言下之意,让她将此事就此揭过,不再计较。   倪少梦鼻子一酸,眼中闪着的泪哗一下流了出来。   她咬着唇,心中很不知滋味,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慕容雪欺负了自己,煊哥哥却只知道安慰她,不去替她讨回公道。难道真的如慕容雪所说的吗?她在煊哥哥心目中就一点分量都没有的吗?难道她对煊哥哥而言,真的只是如慕容雪说的那般只是个外人吗?   一想到这些,内心就极其不安。   她想起了那些日子里李宸煊陪她一起走过的山山水水,两个人一起偷果子,他陪她烤土豆,背靠背一起看日夜星辰,任她再如何任性胡闹,他也是包容体贴,过往的种种历历在目,心种酸楚得让她呼吸困难,这感觉犹如心绞。   她仰起头望着李宸煊,眼中的泪顺流而下,“煊哥哥,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梦儿吗?”   内心里有个声音在拼命地呐喊,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你是在乎我的!   李宸煊看着她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眼中,梦儿始终是个孩子,是他的妹妹,是他想要保护和疼惜的人。可阿雪呢?也是同样如此。   看着倪少梦满面的泪痕,李宸煊暗自叹息,在梦儿和阿雪之间,他是不可能做出选择的。   他呼了口气,柔声道:“梦儿,不要胡闹。” ☆、第五十一章:梦儿的死      ‘梦儿,不要胡闹。’明明只是简单的六个字,却因为是出自李宸煊只口,仿佛变成了一把尖锐的剑,一剑刺进倪少梦的心里,刺破了她心底最后的期待。   “我在胡闹?”那双明亮璀璨的眼,变得有些闪烁不定,低声喃喃,“煊哥哥,我对你不好吗?我对你这般的好,你竟然,竟然只是把我当个外人而已。”   李宸煊忽然觉得心里抽了一下,他蹙眉,“梦儿,不要胡闹。”   胡闹。   又是胡闹!   为什么总是说她胡闹!   倪少梦深吸口气,“我胡闹?我到底是哪里胡闹了?”她指着慕容雪,面色赤红激动,“他说我是刺客,把我按倒在地却毫无证据。你明知这事情我受了委屈,却是一味的偏向你的好兄弟,我到底是什么地方胡闹了?”   杏粉色少女仰着头,流满泪的双目对李宸煊对视而立,“你说啊,我到底是什么地方胡闹了?”   倪少梦的情绪越发激动,场面的气愤也越发僵硬,几位当事人也隐约觉得事态严重,只怕李宸煊一个处理不好,将一发不可收拾。   顾长浮望着倪少梦的眼,心中竟是生出几许悲凉,明明是别人的故事,却依稀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眼前的少女,她本是明眸锆齿,星月璀璨般,她可以不在乎天地一切,却只在乎一个人的看法,而这个人,今日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李宸煊心中隐有不安,不安到让他已经无法沉静地思考,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心中如此混乱不堪,慌乱间,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质疑,只得蹙眉,“梦儿,不要再闹了。”   “煊哥哥,你凶我了。”倪少梦望着他,眼中透着无限失落,“煊哥哥,你变了。”她望着他,慢慢地说,“从前即使我再胡闹,再淘气,甚至是再顽皮,你也都是那么的温柔,而你现在却为了你的好兄弟凶我、叱呵我。”她说着说着,泪水像止不住的珠帘,一颗颗往下掉。   “梦儿。”李宸煊的心里有股酸流划过,梦儿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叫做愤怒的情绪,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事情的发展已经到了他不能收拾的地步,他皱着眉,忍住愤怒的情绪,“梦儿,听话!”   听话?   为什么要听话!   被人诬陷,被人伤害的人明明就是她,为什么委曲求全的,也一定要是她?   “呵呵。”少女失望的眼中,带着悲凉笑意,“煊哥哥,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听话?”   她指着慕容雪,冷冷地笑着,“现在,你满意了?”   慕容雪咧嘴一笑,“满意什么?”摆了摆衣袖,弯弯眉眼,“本少爷什么也没做,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更不明白你觉得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让小宸子为了你来教训本少爷?”他雪白的衣袖搭在了李宸煊的肩上,嘿嘿一笑,“也不瞧瞧看我跟小宸子是什么交情。”   慕容雪的话才刚落音,顾长浮只觉不妙,神情不自觉望向小宸子,见他并没反应,心中更是悲凉,更是替这少女悲从中来,也只有她才可以那么清楚明白的知道,阿雪这看似寥寥的几句话,却是在顷刻之间,将倪少梦这孩子深深地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果然,倪少梦没有再去理会慕容雪,只是看看站在慕容雪身旁并未否认的李宸煊,心中已不知痛是什么滋味。   因为,慕容雪说的话,她的煊哥哥并没有否认。   她忽然有了一种跳梁小丑般的感觉,她把她的煊哥哥当成至亲至爱之人,而对于这个人而言,她却什么都不是,什么也不算。   ……   她在原地怔了许久。   看似在消化掉慕容雪的话,又似在接受这个让她不能接受的事实,当顾长浮再度看向倪少梦时,她的眼中已失去了光彩。   如果说,在她的人生中,还有什么是值得让她留念和珍惜的,那也只有她的煊哥哥了......   ……   “煊哥哥,我会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我的。”   眼前的一切,仿佛变得模糊起来。   手中握着的,正是刺入她腹中的匕首,血渍在她杏粉色的衣裳上迅速沁开,像是盛开了一朵鲜红的花,一股极其淡淡的香味自空中传开,李宸煊没有闻到,但周围的船客们却是闻得若有若无。   倪少梦的身体滑落下去,血自她身上急涌而出,只是几息的时间,就像是晕染开了的桃花,散开的很大,处处开花。   “梦梦!”   有一个人惊呼一声,跑过去接住了她。   倪少梦倒在了那人的怀里,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一只手沾满鲜血颤抖着伸向赵青衣的脸颊,“原...原来,只...只有你才是最关心我的人。”   她像是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在赵青衣的怀里仿佛要绽放到美丽的极致,她微微测过头,犹豫着是否要再跟他说说话,见他仿若是呆了一般站在那儿,苍白的脸色还是没忍住心痛的自嘲了一下。   原来,她就算是死了,他却一点也不在乎。   ……   李宸煊站在那里,双眼毫无焦距,仿若她的死,她不顾一切也要让他记得的心念,都只不过是她的一场白日梦,赵青衣心疼的看着怀中的她,朝着李宸煊大吼:“煊哥,你快过来!”   李宸煊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他站在那里,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任由着倪少梦在他眼前死去,仿若一点也不在乎。   终于,她的手慢慢地沉了下去。   ……   周围的人都呆若木鸡。   慕容雪脸色竟出现了一丝苍白,他无力的往后倒退了一步,仿佛瞬间被人抽去了身上很多的气力。   以顾长浮对慕容雪的了解,他出生慕容世家,又生的极美,一身武艺冠绝天下,一身轻功来去无踪,他似乎就是上天的宠儿,常年嬉戏玩闹,任性胡闹,会耍耍小性子,从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在他的脸上,何时会有过如此表情?   顾长浮担忧的看着李宸煊,看着阿雪苍白的面目,她知道,这件事怕会成为阿雪和小宸子之间一道再也无法痊愈的创伤,她撇向李宸煊看去,见他依然没有动作没有表情甚至没有言语,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之时,李宸煊轰然倒地。   “小宸子!”   “小宸子!”   “宸煊!”   李宸煊摔倒在地,眼睛虽是睁着的,但身体却是在不住地颤抖。   他忽然间就觉得浑身发冷,冷的厉害,那是一种由内至外的冷,就像是多年前的那一个雨夜。那一夜的雨大的令人咋舌,而那段被他忘却了多年的往事,也是他心疾多年的来由,终于在脑中一一浮现了起来。   …… ☆、第五十二章:宸煊的记忆      平国二十三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衣足饭饱,平国一片和硕景象。   六月初六。   李定候带着今日刚满四岁的儿子李宸煊来到戏园子里看戏,今日这一出演的是一曲《霸王别姬》。   小小的李宸煊只有李定候半个身子高,穿着一身锦绣的鹅黄色缎服,脸色粉嫩,乖巧的坐在李定候身旁,双目紧盯着台上的花旦,还不时应着人群,一起拍手   叫好。   李定候讶异地瞧着看得津津有味的儿子,不禁莞尔,这小子,四岁的个头,只怕连霸王别姬演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却一个劲的跟着观众拍手叫好,逗得李定候   也失笑不已。   “煊儿,你看这台上那位霸王如何?你喜欢他的气势吗?”李定候瞅着儿子,轻声试探。李宸煊自小就性子淡漠,外界之事一概不问,且只对读书情有独钟,而大部分学子读书自然是为将来的锦绣荣华做铺垫,但李家却不可如此。   李定候的老爹李荣恩是本朝开国元老之一,官居兵部尚书,正二品,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却忽然辞官下商,做了商贾,时至今日,才让李家成了平国几大鸿商巨贾之一。但自从李荣恩辞官以后,李家就多了一条祖训:李家直系后人,今后绝不可入朝为官,也不可与官中之人有所牵连。也正是因为如此,学富五车的李定候继承了他爹的衣钵,成了一名商贾。   李宸煊看戏看得入神,并未发现老爹有什么不同,认同道:“恩,是很厉害。”   李定候听了这一言,蹙眉,但下一瞬又传来李宸煊的声音,“不过他太霸道,我不喜欢。”   闻言,李定候才慢慢展开了笑容。   ……   戏院的后院很大,小小的李宸煊围着它绕了一圈,也没找着茅厕,他正四处张望之时,一道尖锐凶狠的声音从面前的屋子里传了出来,“我打死你这贱丫头,连个洗脸水都不会打,这么烫的,你想要我毁容吗!”   “月岩姐,丫头知道错了,丫头知道错了,月岩姐姐,丫头再也不敢了。”   “下次不敢了?我看你胆子是够大的,这都已经好几次了,每一次都是这样,我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以为把我的脸整毁了,你就可以有好日子过了?我告诉你,你就是条贱命,就算我毁了,班主还是会把你赐给别人的,说不定过的还不如现在!”   一道清亮的响声在屋内响起。   “月岩姐姐,你放过我吧,丫头不是故意的,丫头真的不是故意的。”   “放过你?你都心肠歹毒到要毁了我的脸,我还会放过你吗?”那声音恶狠,几乎是咬牙切齿。   紧接着,李宸煊听到内屋里一声巨响,仿佛是什么砸在地上的声音,他吓了一跳,急忙冲了进去。   ……   屋内,一个小丫头缩在墙角,一身破烂的衣裳上有四处可见的血痕,她听见李宸煊撞门而进的声音,‘啊’地一声大叫,惊慌失措,“月岩姐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而那叫做月岩的女子,一身暗红色的袍子站在门后,穿着一身血红色的袍子,一只脸盆正落在她的脚边,一脸诧异的瞪着冲进来的李宸煊,那目光惊愕,不可   思议,然后她尖叫了一声,“鬼啊!”就发疯似得跑了出去。   李宸煊撇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女子跑去的方向,脚步轻轻地走到那个小丫头的面前,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身躯,心里有些酸酸的,他轻声道:“你还好吗?”   耳畔传来了天籁之音,小丫头几乎是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错,因为这戏班里,绝对没有跟她一样年龄的孩童,也不会有人用这么柔和的声音来关心她,她害怕   的慢慢抬起了头,一双星月般璀璨的眸子里,却是泪光点点。   “你...是谁?”小丫头本能的缩了缩身子,虽然眼前的小哥哥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也很亲切的样子,可是她在戏班里的三年来,已经被人打怕了,即使对   方只是一个跟自己一般小的孩子,也是战战兢兢。   李宸煊惊愕的看着她的眼角,又瞧着她满身的伤痕,心里好难过啊,他酸了酸鼻子,“你痛吗?”   小丫头一双眸子望着他,凝视了好久。忽然她的泪水就哗啦一下汹涌而出,大声哭道:“痛,好痛!”仿佛这几年所有的委屈都化为泪水,一下子就洪水爆发   不可收拾。   自她懂事以来,她就在这戏班子里了,这里的人一个个面色看起来柔弱弱地,但背地里都是些凶神恶煞的主,她常年跟着戏班子四处奔走,伺候着各个花旦们   ,却总是会挨鞭子,挨脚踢,还挨耳光。   戏班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是一副讨厌,恶心,极不屑,什么时候有人这么关心过她?用这么柔和的声音对她说,“你痛吗?”   这对于她而言,绝对是天籁之音!   她扯着嗓子拼命地哭,李宸煊则是蹲在她身前看着她哭,虽然好几次他都很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脸,安慰一下她,可见她哭得那么汹涌澎湃,他竟是不好意思去打扰……   等她哭完了,开始抽噎着来看他时,屋外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中年妇女一脸凶恶的走了进来。   妇女见到小丫头,脸色更是凶恶,捞起袖子,就要冲过来打她,“你这小贱货,又给我惹事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小丫头浑身颤抖的躲在李宸煊的身后,中年妇女见到李宸煊一身富贵打扮,便心知这应该是哪家的小公子,才掐着老脸讪讪道:“这位...恩,这位小公子,   你快过来,您怎么能和那小贱货在一起呢?小心污了您的衣裳。”   李宸煊看着妇女微微摇头,一只手伸到背后握着丫头的手,传递给她温暖,镇定道:“不要打她。”   妇女一听便是怒了,脸一横,瞪着李宸煊身后的小丫头骂道:“你个小贱人,还不快滚过来,看老娘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小丫头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她缩在李宸煊背后,抓着李宸煊的手也不住地在发颤,双腿却有些不听使唤的想要走过去。   李宸煊拉住了她的手,微微摇头,“不要过去。”   小丫头眼中蓄着泪,瞧瞧李宸煊又瞧瞧那中年妇女,在原地踌躇,却听那中年妇女又骂道:“你这贱货,还不快给我滚过来,再不过来,明后天我打断你的腿   ,把你扔到城郊的树林里去喂狼!”   这下小丫头是彻底被吓坏了。   她硬生生从李宸煊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哽咽着抽泣着,朝那中年妇女一步三回头看着李宸煊,步子极小地走过去,“林妈妈,不要打我,我......我,我...过来。”   她走了好几步,眼看着就要走到妇女的更前,‘啪’一声那妇女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得她摔倒在一边。她又连忙从角落里爬起来,抬着嘴角溢血的头,飞快的爬到林妈妈的脚下,扯着林妈妈的裤子,央求道:“林妈妈你就饶了我吧,丫头知道错了,丫头以后再也不敢了,林妈妈饶了我吧。”   林妈妈一脚踹了小丫头一脚,再次将她踹到角落里,趾高气扬地恶狠狠道:“你刚才不是很神气吗?不是有靠山了吗?怎么现在又来求我了?”   小丫头艰难地再次爬到林妈妈跟前,鼻涕眼泪已经混为一体,“林妈妈,丫头知道错了,林妈妈,丫头不想瘸,丫头更不想被野狼吃掉。”   林妈妈冷冷看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又瞅着李宸煊看了一眼,那眼神似乎是——挑衅!   就算李宸煊只是个四岁左右的孩子,可她却还是有一种极强的胜利感,瞅着脚边的丫头,冷冷道:“哼,这下知道怕了?你就等着去树林里喂狼吧!”   “林妈妈,林妈妈,丫头错了,丫头错了!”小丫头扯着林妈妈的裤腿拼命磕头,她的头发凌乱,脸上很脏,右边脸的地方还有一个鲜红的五指印,嘴角流着一道惊红的血色。   小小的李宸煊再也看不下去,他走到妇女身旁,拉起小丫头往自己身后扯,沉声道:“不许再打她了!”   林妈妈一愣,没想到这小公子竟然还有这种魄力!当下不禁怔了怔,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思绪了一刻,才凉凉地道:“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小公子,反正我也   没有对你做什么,我教训我家的丫头,你也管不着!”   说着,往前踏一步就要绕过李宸煊去抓小丫头,小丫头被吓得一声尖叫,“林妈妈,你就饶了我吧!”   李宸煊再次挡住了妇女,他虽然年纪小小,身子小小,却有种与生俱来贵气,站在林妈妈面前仿若丝毫也不畏惧,他皱着眉,不悦道:“我说过了,不许再打她!”   林妈妈这下真的怒了,她瞅着李宸煊,怒极反笑。“她是我家的丫头,我要打要杀,你管得着吗!”   李宸煊立着看她,不悦道:“平国国法,杀人者偿命。”   林妈妈哈哈笑了一下,瞅着他。“国法是对有钱有身份的人起作用的,像她这种贱丫头,就算死了国家也不会管的!”   “小公子,这是我们戏院的后院,一般来说是不让客人进来的,我都还没去告你私闯民宅,你还好意思管我教训我家下人?”   李宸煊毕竟还是太小,只有四岁,面对一个活了老久的人精,自然是争她不过,只听那妇女继续冷笑着道:“我家的这贱丫头就不劳烦小公子您费心了,这事你没法管,也管不着!”   李宸煊哑然,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道他所熟悉的声音!   “谁说他管不着?”   一道身影走了过来,李宸煊眼中一喜,唤了一声‘爹’!   李定候一身蓝色的缎袍,气定神闲,似乎完全是在走自家院落一般。   “这位大爷!”中年妇女立刻换了一副神色,讪讪道:“我是这戏院班主的夫人,不知大爷来这有什么事情?”   李定候淡淡的看了妇女一眼,笑着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我儿顽皮了些,走错了门路,进了你们后院的屋子,我是寻他而来。”   “爹!”李宸煊抱着他爹的袖子,又看看身后的小丫头,“救她。”   “林妈妈刚才可是说,我儿管不着你这闲事吗?”李定候道。   “这……”林妈妈有些踌躇,心下不知道该怎办,这位大爷一看就是身份不低的主,开始为刚才的嘴快而懊恼了,瞅着李宸煊道:“这位小公子,刚才我多有   冒犯,还望小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李宸煊瘪瘪嘴,只说了一句话,“不要再打她。”   “是是是,我一定不打她。”说完,林妈妈便瞪了一眼小丫头,那小丫头被吓得连忙跪过来,扯着李宸煊的衣裳,“小公子,救救我,救救我!”   李宸煊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不可以再打她了!”   “是是是,我一定按照你小公子的吩咐。”林妈妈低着头,心里恶狠狠的想着,等这位大爷走了以后,她不抽了这丫头的筋,扒了她的皮,她就不解恨。   小丫头眼中泪花滚滚,抓着李定候的衣摆,连忙磕头道:“大爷,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你,你若是走了,我会...我会,死的!”   李定候定着神看了她许久,微微叹气,慢慢地摇了摇头。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他能救得了一个,又如何能救得了全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而他却不应该过多去干涉别人应走的路和该过的命。   他叹了叹气,正准备拒绝时,李宸煊却拉了拉他的衣袖,一双清澈的眼带着期待,黑白分明地望着他,“爹,带她回家吧。”   李定候看着儿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李家是有钱,不在乎多养这么一个丫头,可她的命真要因为自己而被改变吗?   李宸煊见他不答,有些着急,又拉了拉李定候的衣袖,跪下,“自煊儿出生以来,爹爹从未给过煊儿礼物,这次就当全了煊儿的愿望吧,煊儿求爹爹带她回家。”   ……   这一日,六月初六。   李定候花了三十两银子在戏班里买了个小丫头回家并认她为女儿,因为她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所以李定候给她取名为:李紫彤,并将她的生辰跟李宸煊定在了同一天。   李紫彤,六月初六生。   李宸煊,六月初六生。   三年后,李家大院里两道身影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个穿着粉色缎服的小女童紧追着一个穿着鹅黄锻服的小男童在跑,边跑边笑,“煊哥哥,你跑的快点   哦,不然被我抓到了,可是要在脸上画一只大花猫的哦!”   小男童被她说的加快脚步,跑得更远了一些,又不时往身后瞧瞧,瞧那小丫头是否离自己又太远了些,时不时又拉近一些两人的距离。   “煊儿,彤儿。”   院外走进来一人,这人一身蓝色儒衫,脸色和蔼,正是李定候。   “爹!”   “爹!”   两道清脆的童音同时响起,“爹爹您从外地行商回来了啊!”   李定候和面和蔼,露出难得的笑意:“你们两个都到了生辰,为爹的当然要回来。”   那我去叫娘!   粉色的身影一下子就跑到内院里去了。   “娘,娘,爹爹回来了!”   ……    ☆、第五十三章:妹妹李紫彤   ……   大约是天色渐暗之时,李紫彤拉着李宸煊悄悄留出了家门,两个七岁的孩童屁颠屁颠跑出了李府的,李宸煊有些不安的瞅着自己妹妹,“彤儿,你真的想要去那里吗?”   女童露出一副机灵的模样,贼兮兮道:“煊哥哥你小声点啊,要是叫人发现了,我们可就去不成了!”   “可是......”李宸煊瞅了瞅天色,有些担忧,“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去那里会不会有些不妥?”   “不会不会!”女童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哥,那地方我们都不知道去过多少回了,就算是闭着眼也是可以找到回家的路的。”她拍着胸部,及其自信道。   男童睁眼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任由她连拖带拽的拉着自己,在渐黑的天色中,朝着城郊处的后山一直走去。   ……   两个孩子在山里走了很久,却没有找到他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最后迷失在山里。   “哥,我饿了。”李紫彤吸吸鼻子,夜里氤氲的冷空气吸进了她的鼻子里,她不自觉打了个哈欠,满面倦容地瞅着比她高出半个头的李宸煊。   李宸煊瞅了瞅黑漆漆的四周,天已入夜。   山里的夜晚特别凉,与白昼的温差极大,一阵凉风吹来,李宸煊也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咻咻’,树叶间传来极细的声响,李紫彤被吓得一把扑在了李宸煊的怀里,尖叫着,“煊哥哥,彤儿怕!”她其实胆子历来就很大,但她却怕鬼!   李宸煊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轻轻敲着她的背,安慰着,“彤儿不怕,哥哥在。”   ‘衮衮衮衮’头顶上传来一阵雷鸣之声。   一滴豆大的雨水自天上落下,掉到李宸煊的脸上,他摸摸脸上的雨滴,知道天要下雨了,拍拍怀里的小紫彤,“彤儿,我们再往前面走走,也许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李紫彤把脸从李宸煊身上□□,瞅了瞅他,笑着道:“好啊!”一滴雨水落在了李紫彤的眼睛里,她眨眨眼,惊了一惊,“哥,要下雨了。”   李宸煊面色不太好看,这山里气温极低,若是下起大雨来,又加上狂风一吹,彤儿的身体肯定要吃不消的。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对怀里的妹妹道:“彤儿   ,我们一起往那个方向跑,看谁等会先到家,输了的人要给赢了的人当一个月的小帮手,任劳任怨不许反悔。”   果然,李紫彤一听脸上笑开了花,她最喜欢的就是欺负煊哥哥了,看着煊哥哥替她忙东忙西,她高兴得要死。   “好,那一言为定!”   头顶上雷声滚滚,狂风暴雨倾然而至,两个小孩在雨中疯狂的拼命奔跑着,一路往着未知的方向相互攀比着跑向前,李宸煊身子较高,但奇怪的是他总是跑在   李紫彤的后面一点,总是比她慢那么一点点。   李紫彤边跑边回头,朝身后的李宸煊喊着,“煊哥哥,你跑快些啊,快来追我啊!”   风雨中,两个孩子的身体已经湿得面目全非,冷风吹在他们的身体上总是会带来忍不住地微微轻颤,但谁都没有停下步子,而是尽最大力气的迈开步子朝前跑   去,跑着跑着‘噗咚’一声!   跑在前面的李紫彤掉进了一个陷阱里!   “啊!”   清脆的女童尖叫声在陷阱里响起。   “彤儿!”   跑在后头的男童李宸煊一把趴在陷阱的旁边睁大眼努力往里瞧。   “彤儿,你没事吧!”   洞里乌黑乌黑,山上全是墨绿色的树叶,月光自头顶洒落一些,可以很模糊地看到洞里坐着一个小姑娘,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雨依然磅礴在下,风也在肆意地吹,风雨交加的落在李宸煊的身上,遽冷的寒意惹得他身体一震恶寒!他顾不得这些,趴在湿泥地地里,努力地睁眼想要看清   楚陷阱里妹妹的模样,岂料天公不作美,一片乌云遮住了月色,目可视的地方,更是看不清楚。   他紧张地望着洞中的妹妹,一颗心都揪着的有些疼。   “哥,我没事!”   洞里传来女娃清澈的声音,“哥,你还好吗?”   听到她的问候,小小身子的李宸煊终于沉沉呼出了口气,放下心来,可一下瞬,身体的一阵遽热让他险些也从洞口摔了下来!   风雨拼命的敲打着这两个小身板,洞里的女娃抬头看去,发现了洞口男娃的异样,她咬着唇,望了一下漆黑的四周,又抬头望着洞口难受的李宸煊,一只手用   力压着自己的小腿,深吸口气,努力放松自己的情绪,用轻快的声音对洞口的男童道:“煊哥哥,这洞口有些深,我怕是爬不上来了,要不你先回家去,找人来救   我好不好?”   李宸煊趴在洞口浑身一阵热一阵冷,雨狂暴的打在他的身上,赤凉赤凉的,他晕眩着头,努力想要恢复一些神智,想要告诉她,自己不会丢下她走掉的,可却   还是经不住身体的不适,想了想,才慎重地说:“彤儿,那你在这里等我,我现在就回家去找人救你!”   “恩,好的,哥哥你要小心点噢,这山里陷阱很多!”   李宸煊走了后,李紫彤才沉沉吐了口气,她的脸色煞白煞白,那只捂住腿的手上全部都是血。   雨滴滴答滴答的打在她的身上,风吹过的地方,冷的瑟瑟发抖。   月光洒下,她吸口气,顺着月光望向自己的小腿上,小腿的中间部位,倒插着一根被削得尖锐的青竹,顺着她的小腿穿刺而过!她松了松捂住小腿的手,一手   的血渍被雨水瞬间冲洗个干净,身体瑟瑟发冷,腿上一阵阵刺痛,她凝望了一下漆黑的四周,缩着身体,咬着唇,望着刚才李宸煊趴着的地方,喃喃道:“煊哥哥   ,你可要快些来啊,彤儿好冷,好痛,好怕.....鬼......”最后的一个字说得极其虚弱。   ……   李宸煊拖着冷热交替的身子拼命的往前跑,他脚上虚步,头顶发热,整个人都已是有些摇摇欲坠,他用指甲用力的扎入自己掌心的肉中,让自己可以再精神,再精神一些。   血滴顺着他的指尖从他的肉中滴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总之,他还是没有倒在风雨中,而是拖着湿漉漉的身子回到了家里。   李府的管家见少爷这般模样的回来,几乎是吓了一大跳,他咱在李管家的面前,浑身湿漉漉,面色惨白如纸,握拳状的手心还在一滴滴的往下滴血。   “来人啊,快给少爷包扎!快去请大夫!”管家李大山连忙青着脸大叫。   “李叔,不用了,快带些人跟我一起去救彤儿。”   “小姐?”李大山一怔,“小姐怎么了?”   “李叔,你先别问了,快叫些人带些衣服,再带着医药箱,跟我一起去救彤儿。”七岁的李宸煊面色煞白,却已然有了一副主事者的模样,他神情严肃,看得   李大山惊心动魄,急忙二话不说叫了二十几个人,跟着李宸煊一并冒着雨跑到山里去救李紫彤去了。   李宸煊在山里苦苦转了几个时辰,雨越下越大,可李紫彤的消息,一丝也听不到。   他们一群人在雨中拼命的喊着,“小姐,小姐,彤儿小姐,彤儿小姐。”   黑夜的山里除了大雨落在树叶上发出的簌簌声外,就是大雨拍打着他们身上的斗笠上的声音,李宸煊披了一件加厚的棉斗篷,在树林中拼命的扯着嗓子喊着李   紫彤的名字,二十几个人一晚上浩浩荡荡的将山里的地方都找了个遍,眼看着晨光初亮,大雨却是一点丝毫没有要变小的意思,跟着来的下人都已经疲惫不   堪,换了一拨人过来,白日里继续寻找。   “少爷,你这身子就回去休息一下吧,我们继续找小姐。”李大山看着李宸煊这般模样,实在于心不忍,“要不,等我们找到小姐了,第一个就去叫人通知你   好不好?”   李宸煊年纪虽小,但决定了的事情就绝不轻易改变,他苍白着脸摇了摇头,“大山叔,我要找到彤儿。”   李宸煊在山里不眠不休足足找了三天,这场雨也如是下了整整三天,待到第三日下午之时,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回去之后,他一病不起,家里躺了半年时间。   而李家的人在山里足足找了一个月,等到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陷阱的时候,里面只余下一滩晕开很大的一片血迹和一块衣角的碎片,李大山爬下陷阱里将碎片   收了起来,叹着气回到了李家,对于李紫彤消失了的事情只字不提!   半年后,李宸煊慢慢好了起来,但这场大病过后,他虽然痊愈,但余下了一个一到狂风暴雨就心痛的毛病,看了各种名医大夫都找不出其因,而此后,他再也   记不得自己还有个妹妹叫紫彤。   ……   楼船的卧房内李宸煊一把惊醒!   梦中的一切如此逼真,他全身冷汗的自床上坐起来,满脑子都是那下了三天的暴雨,满脑子都是那个嬉笑着脸说着:‘煊哥哥,快来追我啊’的那个小女孩,   记忆中的紫彤有一双大大的如星月般光辉的眼眸,那双眼眸明亮璀璨,正如...梦儿的那双眼!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空洞的床沿发呆,泪水直流而下,脑中跟倪少梦相处的一切又仿若历历在目。   她总是很调皮,总是很任性,性子有些天真,但不失善良,看不惯别人欺凌弱小,就算自身能力有限也奋不顾身,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倒影的都是彤儿的身影   ,他双目失神地望着眼前,脑中不断的闪过她那可爱的脸,仿若她的声音,还在耳畔!   初见时,她机灵可爱,“煊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呢?”少女仰起头,笑声连连,“是要去行走江湖,锄强扶弱吗?”   知道他是要去找大夫救人时,不自觉都为这那个她从未见到的病人而担忧。   客栈里,他被人诬陷,梦儿毫不犹豫地相信他。   甚至她自己被人诬陷是凶手时,她也坚定的信任他,把自己的命交到他的手中。   在清水镇外,她捧着手心里的水,献宝似地递到他的嘴畔,弯着眼笑,“煊哥哥,这水好甜哦!”   清水镇里,他被司马家强行扣留,强逼着他做入赘的上门女婿,梦儿更是不怕得罪权贵的为他说理脱身,而自己却云淡风轻。   楼船中,唱戏的花旦被人调戏了,她正义的为那人出头,不惜得罪权贵公子哥!   东川岛上,她的野外求生的能力,让他大大折服,还喂饱了二人空空如也的五脏庙,在岛上,她投鸟蛋,摘果子,烤土豆,偷水果,被人追得满园子跑,还把   那人逗得气喘吁吁。   黑炭头与人决斗时,她奋不顾身第一个就站出来,替他伸展正义,最后还因此入狱,被黑衣人暗夜劫走。   虽然她回来后对于被劫持的事情只字不提,可一想到暗夜那凶残的杀人手法,大抵梦儿在他手中也未必能过得好受。   李宸煊想着想着鼻子就酸了,胃里一阵翻腾的酸流,他开始浑身发颤,满脑子都是倪少梦的一切,她的脸,她的眼,她可爱的虎牙,那双如星月般璀璨的眸子   ,以及她喜欢的粉色衣裳。   朦胧间,耳畔边仿佛传来她银铃般清脆的声音。   “小哥哥,我叫倪少梦,你叫我梦梦就好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我以后叫你煊哥哥好不好?”   “煊哥哥,你看那边好多好多漂亮的花啊!”   “煊哥哥,梦儿想跟着你,煊哥哥,让梦儿跟着你好不好?”   “煊哥哥,你就带着梦儿吧。”   “你血口喷人,我煊哥哥才不会杀人!”   “我哥哥不会娶你妹妹的!”   梦儿的声音在耳畔不断的回响着,有甜美的,有撒娇的,有可爱的,有生气的,也有气势强横的,而这一切一切的情绪,似乎都是围绕着自己的,他怔怔地看想着,记忆中的那个彤儿妹妹,慢慢的与倪少梦一点点重逢起来。   同样的可爱,同样的性子,同样的眼,以及同样喜爱的粉色,还有同样对自己这般的好……   梦儿,是你吗?   你……真的……会是紫彤吗?   ……   卧房中,李宸煊猛然睁眼,仿若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掀开盖被,穿着一身中衣就冲出门去朝着倪少梦所住的屋子冲了进去!   只可惜,屋内什么也没有。   房间被收拾的一尘不染,闻声而来的还有一身白衣的慕容雪和一身紫衣的顾长浮。   李宸煊只觉得这一瞬他的呼吸都絮乱了,他抬眼望着慕容雪,面色雪白难看,怔了半晌,才颤声道:“阿雪...梦儿..梦儿呢?”   一句话出口,慕容雪的脸色也瞬间煞白!   他瞧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床榻,睁大眼看着李宸煊,不可思议,茫茫然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白着脸,“我不知道。”   顾长浮心中叹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从两人的脸色中她已经心中暗道不好。   倪少梦的身体,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后面有一篇后记,关于本文的疑惑,大家都可以看一下。   本文(完)   作者:舞小斯 ☆、《镜世,桃花引》后记。   可能你们看完这一本会很诧异,为什么好好到的文中断了明明太多的疑惑没有解开,为什么又要打上一个完结。   好吧,本书是有两个篇幅的。   第一篇,讲的是男主入江湖,以救人,游乐,甚至成长为主体,而第二篇,讲的就是朝堂之内的阴谋权臣了,故事中梦儿是死了。但新的故事会有新的面孔出现,以及李宸轩的整个人生进行,爱.情,亲情,友情,悲天悯人的情怀,和新的世界观所组成。   关于它为何定义成仙侠,这个嘛,却是在文章中有那么几个这样的人物会出现,但只是点缀,做不得太多认真。   不管怎样,第一篇的故事可能漏洞百出,但我觉得它的第一卷终归还是完整了。   关于本书的第二卷,额,额,额,那个........等我有空了再写,无耻扶额ing。   再说说我的新书吧,最近爱上民国玄幻,于是乎写了一本叫做《18号公馆》的稿子。顺便在下面贴个简介,如果你也喜欢民国,如果你也喜欢那种玄乎奇技的神秘世界,欢迎来到《18号公馆》。   ………………………………………………………………………………………………………………   《18号公馆》简介:   清末年间,坊间有一传闻,有一家神秘店铺坐落京师大街,却未见其门,听闻能寻得入口之人不是被妖魔缠身,就是被鬼怪附体,18号店铺,它能救你一命,却也可能见死不救,随着清朝灭亡,18号店铺也随之不见。   民国初期,战乱不止,尸横遍野,怪力乱神之事层出不穷,北平街上,一家叫做18号公馆的店铺,悄然出现。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